枯骨[废土](147)
安鹤走在最后,在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安鹤发现自己的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挪开右脚,看到地上有一滩凝固的血。
这些洒落的血点子,一直延伸到罗拉的椅子边上。那晚,罗拉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包扎。在被关押到这里之后,除了门口递饭的,没有人会来刻意打扫卫生。
这些血渍已经干了,略微凸起,散乱的红色,让安鹤没有缘由地想起塞赫梅特背后的墙画,也是这样混乱,和其它颜色混合。
很突然地,安鹤定在了原地,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她记起来了。
她不是下意识留意那幅画的,她见过那幅墙画。
只不过不是画在墙上,而是在她妈妈的办公桌上,三十厘米的小油画纸,用相册装好摆得整整齐齐。
安鹤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的母亲,甚至现在回想都记不清身形面容和名字了,但这些生活中匆匆一瞥的细节却残留在她脑海。就在刚刚,她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词,燃烧。
那幅画的名字叫《燃烧》!
安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伊德和苏绫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动作,仍背对着她,在罗拉面前站定。
而椅子上的罗拉,从两人的夹缝间望过来,和安鹤对上了视线。
第48章 “我会活着的,不要给我举办葬礼。”
罗拉非常想见苏绫。
尤其是伊德独自前来,提起苏教授受了很重的伤后,罗拉想见苏绫的想法便达到顶峰。
困在监狱的这几天,罗拉设想过,如果苏绫答应见她,她应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可以交谈。
她无从辩解,也不想辩解。一想到那晚苏绫看向自己的眼神,罗拉的心口就一阵阵地隐痛,比腰上久久不愈合的伤口还要锥心。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动了情,主动走向了一个恐怖的“深渊”。
她应该忏悔,说声抱歉,最好再为自己辩驳几句,好让苏绫不要对她完全失望。
可是搞不好,她会看到苏绫完全失望的眼神。
这种折磨困扰了罗拉许久,她竟然生出千万句话,想要对苏绫倾诉。
现在,苏绫真的站在了她面前。
罗拉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苏绫的伤还没有痊愈,身上大大小小多处绷带隐藏在袖口之下,走路都有些趔趄,脸上也有被爆炸波及产生的擦伤。罗拉看到这些伤口,心口像被捶打了一样酸痛。
当她移开视线,看到苏绫身边的伊德时,这种酸楚就变成了苦涩。
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指挥官在看见罗拉抬头的时候,伸出手,扶住了站不太稳的苏绫,动作小心翼翼,还细心避开了苏绫手臂上的伤,就像那日在防御基地一样——当所有的入侵者被伊德拼死歼灭之后,这位英明神武的指挥官紧紧抱着奄奄一息的苏绫,踏着漫天的火焰冲出了矿洞,偏又细心地避开了苏教授身上的伤。
这样的人才般配。
罗拉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应该钻到椅子底下去才好。
她心口的千万句话,突然堵在喉咙里,兀自消散。
罗拉只好移开视线,越过两人的缝隙,看向了伊德背后的安鹤。那家伙居然还没暴露,此时踩到了地上的血,一脸复杂地查看着脚底,露出了一副牙酸的表情——怎么,自己的血脏了她的脚吗?
罗拉把自己的不爽泄愤到安鹤身上,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她没什么话想说了。
特别是安鹤给她传递的三条信息让她意识到,她不能对苏绫和盘托出任何话。
所以,当苏绫坐在她对面之后,罗拉没有勇气抬头对视,她望着地面,尽量诚恳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苏绫的神情十分复杂:“倒是说说看,你对不起我什么?”
苏绫的语气依旧很温和,像日常她们一起工作时一样。但这种温和的语调下,压抑着复杂的情绪。仇恨、失望、痛心、还有一点不该有的期望,以至于苏绫的声线都有些发抖。
罗拉想,苏绫大概是要自己的一个保证,或者是反省吧。
罗拉没有太多反省,她说的对不起,不是对不起自己对第九要塞的所作所为,而是对不起让苏绫受了重伤。
苏绫应该不想听这样的答案,所以罗拉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再为您工作了,在新助手接替我之前,苏教授请照顾好自己,不要太过操劳。”
“你……”苏绫被气得不轻。
罗拉想,气得不轻也好,恨跟爱一样都是顽疾,至少往后苏绫想起她时,也能有一点情绪波动。
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无处安置、见不得光时,罗拉发现自己,毅然决然走向了另一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