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废土](383)
种子落在一双双粗糙的手里,包上防水布,小心翼翼存放。
大火燃了整整五个小时,连同三位牺牲的士兵,以及五号楼里残存的泥藻、水蛭、污染土壤里潜藏的菌丝,都烧了个干净。
有人小声地哼着歌。
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要是没有一排黑漆漆的士兵站在火焰外围趁机烤火,借此硬化身上泥藻的话,会更像。
可惜,不止士兵,还有随行的军医借着火焰,给小刀高温消毒,然后给安放在周围的伤员动刀子。
烘头发的烘头发,烤衣服的烤衣服,大家各自有事要干,很热闹。
这里最大的危机已经清除,她们决定集体休整几天。
海狄头脑清醒,只是躺在捡来的木架子上,不太能动。她小幅度地转动手,抠已经死掉的表层皮肤,问阿斯塔:“喂,闵禾那家伙躺得远,我看不清,她还活着吗?”
“还没死。”阿斯塔简单洗漱完毕,正在拧洗好的衣服。她的伤都在后背,于是包扎的绷带绕着胸口缠了好几道,裸露着,倒像一件短背心。
她的三肢不是原装,因祸得福,仿生肢难以被破坏,阿斯塔成了伤势最轻的人,保留了大部分行动力。
海狄慢慢呼气,躺下去骂骂咧咧:“真可惜,我还以为这狗子嗝屁了呢。”
阿斯塔瞥了她一眼:“难怪你能跟安鹤玩到一块儿去。”
海狄抬头:“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阿斯塔不说话,在火焰旁边牵了根绳子,顺手把罗拉手术时用的绷带一起晾好。
罗拉手术时,流了好多血,她们携带的医用绷带消耗了大半。阿斯塔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把绷带收起来清洗干净,物资都很稀有,布和绷带都要循环使用。
海狄闲不下来,又问:“你跟着安鹤去看到了什么?第七使徒什么来头?怎么她俩看起来有些低沉?”
“具体细节我不知道。”阿斯塔在石头上坐下,“只是贺栖桐看上去是个好人,好人死了,总是令人难以接受。”
海狄拉好面罩,嘁声:“有什么好难受,你死了我也不难受。”
“我看你一天不跟我吵架,嘴痒。”
阿斯塔拨弄着湿漉漉的红发,时不时看向湖边。
按理说,危机解除后,大家都应该很放松才是,但站在湖边的安鹤和骨衔青,从贺栖桐死去后,就一直站在外围,周身的气压极低,也不怎么说话,大家都不太敢去打扰。
“她们在冷战?”海狄又抬起脑袋,顺着阿斯塔视线望过去。
“不知道啊。搞不明白。”
“我也搞不明白,她们到底什么关系?”
阿斯塔板下脸:“哪有关系,最好不要有关系。”
海狄想到一件事,眼睛眯成一条缝,侧起脸颊,露出一副看八卦的模样。
“你过来,我小声跟你说哦,我路上偷听闵禾和凯瑟吐槽,听说她们以前,以为骨衔青和安鹤是敌人,两人在第一要塞打得不可开交。”
“然后?”
“然后闵禾很生气——‘看起来针锋相对,实际上就是在调情!气死我了’这是闵禾的原话,她真的很生气。”
“我怎么没看出来哪里有针锋相对?”阿斯塔蹙眉,“骨衔青那女人言语姿态都暧昧得紧,昨晚安鹤护着骨衔青,可比护着我卖力。”
“就是嘛!我倒觉得她俩看起来说在调情,实际上她们想打架。你瞧,两人姿态多防备。”说着说着,海狄忽然惊呼起来。
“哎!阿斯塔,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啊,她俩好像真的要打架!”
……
“你不准备和我说话了是吗?”
骨衔青倾身按住安鹤的肩膀。
安鹤背对着她蹲在前面,用袖刀在一块石头上刻字。从火燃起后到现在,安鹤除了在湖边踱步,就是在用刀子用力刮磨石头。
也没疗伤,也没洗漱,被水晕湿的衣服闷着久久不干,安鹤一声不吭。
骨衔青塔上去的手,被安鹤猛地拍掉,躲开。于是骨衔青的手悬在半空,停顿。
“什么意思?你要是想质问我,我给你机会。或者你生我的气,我可以哄你。”
骨衔青深吸一口气蹲下来,再次伸手去探安鹤的额头:“但我问你,你是不是吞噬菌丝产生了副作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你总该答我,这关乎于大家的安全。”
上一次吞噬神血后,安鹤发了高烧,骨衔青有十天没联系上对方。
她习惯性捧起安鹤的脸,察觉到掌心的温度确实有些滚烫,所以她放缓了语气,柔声请求:“小羊羔,别不理我,和我说话。”
有那么一刻,骨衔青觉得自己好像在和爱人闹矛盾。
可惜她们远不到那种关系,也不会是那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