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废土](74)
安鹤陡然睁眼,看到的景象仍旧和刚刚相同,但,视野开始像老旧的电视一样屏闪个不停,所有信徒的脸如同玻璃一样瓦解,然后再次拼凑。
安鹤怒吼着,没有地方能听到她真正的声音,但她仍在嘶吼。这该死的幻觉,该死的污染,她不知道挣脱的方法,那,只要杀掉就好了吧。
那位接受恩赐的“子民”忽然抬起头,不再跟着众人潜心祷告。她周身气质全然变化,凌厉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散发,现在,她离所谓的“神明”只有一步。
没有空歇,她紧握拳头,转胯扭身挥拳,如同击打拳力测试机一样,猛地砸在“神明”的脸上。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被击打出红印,连带着肌肉都被惯性带往一侧,安鹤感觉到疼痛,但她毫不理会,第二拳第三拳接踵而至。
她躲开周围“信徒”的阻拦,沉默地推倒“神明”,将她压制在地,扼紧她的喉咙,膝盖抵住她的腰腹。然后她取下步枪,用枪托一下又一下地砸向“神明”的眼睛、额骨、鼻梁。
头脑从未如此胀痛,犹如重锤击打又如神经撕裂,安鹤意识模糊,但双眼清明。
她下手更加狠厉,所有强加在她身上的压力,全都尽数返还给“神明”。
她不管真的神明是否存在,在她没有同意的时候强行闯入她的意识,那就是神明的不对。
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颅骨碎裂的触感如此真实,拳拳到肉,飞溅起的鲜血染上了她的脸,也溅射到旁边的“信徒”,更多的“子民”眼神开始发生变化,她们加入进来,按着地上的一模一样的自己,痛下狠手。
如果这种孢子对精神的污染,是让人对自己的脸产生共情,那找上安鹤就完全是找错人了。她已经很习惯受伤,并且很多次,这种伤痕都是她自己给自己的。
她是精神状态很稳定的,疯子。
在疼痛达到顶峰的那瞬间,安鹤丢掉枪托,双手死死掐着“神明”的脖子。既然“神明”给了她恩赐,那就看看,这恩赐用在“神明”身上是什么效果。
她使用了新的天赋。
指缝间柔软的淡粉色菌丝沿着“神明”的伤口钻进去,然后脱离“安鹤”这个“母体”,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伤口处,紧接着,安鹤接管了“神明”的控制权。
她凝下眼神,感觉到自己住进了另一个身体,她紧盯着“神明”残缺的额头,在她的操控下,“神明”吃力地摸索着一旁的枪,然后扬起枪托,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自己已经破损的脑袋。
丝毫不停,但“神明”眼露恐惧。
这就是[寄生]。
在对方还有本体意识的情况下,夺取了对方对身体的控制权——和骨蚀病患者还是人类时,被真菌操控做出不可控的行为一样。
安鹤终于更深切地体会到,嵌灵体是另一种骨蚀者,都拥有随意支配普通人生死的力量。
而嵌灵体更加强大,她们不被排斥、拥有智慧和沟通的能力,能够比骨蚀者杀掉的人更多。
安鹤拉回思绪。
“神明”死了,在安鹤的脑海里,在她的主场上,毫无反抗能力地死去。
“祂”并没有多么无坚不摧,所有的控制都来源于精神污染。
紧接着,一阵电流的声音替代了祷告声,阿斯塔的声音在周围环绕:“安鹤,你到哪个方位了?”
顺耳多了。
不过,安鹤按下肩上的无线电,发现并不能通话,她仍未脱离这个奇怪的场景。
“安鹤。”阿斯塔反应很快,在没有收到安鹤回应后她的声音变得异常警觉,“请立刻回答我,十秒后未给出回应,我将派出医疗队来搜寻和救援你,听到请给出回应!”
“安鹤!”
阿斯塔严厉的呼声逐渐变大,几乎占据了安鹤整个脑海,在越发刺耳的呼喊中,安鹤猛地睁眼睛,终于回到了现实。
此时的安鹤确实跨坐在坑底,被她按在地上的,是那具旧骸骨。她的手中还握着一块碎石,尖锐的棱角狠狠击打过骨头,整个头骨全然碎裂,再看不出模样。
菌丝不见了,地上只有她和这具破损的骸骨。
阿斯塔已经倒计时到了“二”。
安鹤急忙扔掉石头按下无线电,快速回答:“老师我没事,刚刚摔了一跤,没有大问题,现在回来了。”
阿斯塔沉默了一瞬,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她无可奈何又凶狠地说:“不是大事就好,赶紧回来!”
“好的老师。”
安鹤关掉无线电,眼中的凶狠还未褪却,她起身,踩着碎石摸到坑洞边沿,捡起半罐汽油和打火机,将坑里的骸骨处理了。为了节省时间,她还用掉了一颗白磷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