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欺诈师,不是咒术师(291)
“你觉得很值得,是吗?”他直言不讳地这样问道。
“……”这次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沉默片刻后,继而答道:“确实如此。”
虽然出于理性考虑,我已经遏止了抹杀禅院直哉的念头,但也不打算那么容易放过他。
与禅院直哉的战斗中,我的确是怀着分外轻慢的心,满怀恶意地构建了一个陷阱。身为禅院家的继承人,培养出他那颗看似坚毅实则脆弱的自尊心的东西,是他自己的实力。
那么——
“既然有把握正面挫败他的自尊心,我为什么不去这么做?”
“你的把握就是事后还要找硝子治疗的地步?”五条悟垂眼。
我眨眨眼,当即茫然反问:“不可以吗?”
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把事态引导向自己想要的地步,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了。
“只是这点程度的话,我觉得没什么——”
话没说完,五条悟突然抬手,单手捏住我的下颌,轻而易举截断了我的后半句话,“看来老子说话的方式还是太温和了,以至于小裕礼完全意识不到问题在哪里。”
他甚至都用上从没用过的称谓,说话的腔调最开始很平静,中途却急转直下,瞬间降至冰点,“你是不是打心底觉得老子很好骗,只要给出理由,我这边就会说「行」,下次遇见同样的事,还挥手鼓励你?”
挟制住我的人长腿一迈,如同捕食猎豹那般瞬间将我按在树上。
居高临下冷睨着我的少年,上半身朝我靠过来,距离近到几乎一个眨眼就能睫毛打架的地步,
“你是觉得自己的命不是命,只是一堆零散的、可以随时置换的筹码,所以在完全不需要搏命的时候,丢出去一部分也是没问题?”
“说到底,你不是为了赢,只是为了自我满足。”
他的眸底映出我略有错愕的表情,脱口而出的每个字都犹如冬日寒潮下的溪流那般寸寸冻结,“如果裕礼以后也打算这样做,那我也可以提前断言。”他说,“还没追上老子的脚步,你就会死在中途了。”
“而死人是最没有资格谈及愿望和未来的,你应该很清楚这点吧。”
“……”
对方周身凝实的气场如有波涛汹涌的海浪,一重接一重按压过来,被迫抬高头颅的我对上五条悟几乎要把人洞穿的目光,像是溺水者,一度产生窒息在当场的错觉。
我欲言又止,繁杂的思绪无止尽地翻滚,也不知道过了久,开口道:“对不起。”
五条悟睫羽一眨,此刻的态度却仍然没有软化的意思,他冷冰冰的“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以示我说下去。
我沉默了几秒,启唇:“我的确以为,只要给出合适的理由,五条会认可我的想法——但这不是打算欺骗。”
实际,五条悟所说的这些话,每个字我都听得明白,但是他所质问的那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因为迄今为止,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在面对仅仅是普通人的佐野瞳子时,为了能获得正当的、杀掉对方的借口,我会任凭她的刀片扎进自己的身体里;在面对同样不足为据的禅院直哉时,为了能玩弄对手的心理,我也会故意以身作饵。
只要从对方身上收获自己想要的情绪价值,无论什么样的形式,付出一点点微小的代价,我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想过五条悟会生气,但也只是粗浅地以为,他不知道缘由,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可与想象中相反,他知道了我的想法,看着却更生气了。
异常的人是自己吗?
我不知道。
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得出结论。
我调整好心态再次道歉道:“对不起。”
“对老子道歉干什么?”五条悟微微撇过头,无动于衷道,“就算裕礼现在哭着喊着想要用道歉的方式蒙混过关,我也不会轻易说「那就宽容你一次好了」。”
我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睁开,“我知道。”
虽然不明白,但有一点,我差不多弄懂了。
五条悟认为以后我将这个模式贯彻下去的话,总有支付不起代价的时候。
“我道歉也不是为了寻求宽容,就像你以前说过的那样,发过的事,是没有办法改变了,重要的是以后怎么做。”
“不错,很会说嘛。”他捏在我脸颊上的手指收紧,“还有要说的吗?”
我“唔”了一声,发出了含糊的声音,“有的。”
“说来听听。”
“…蟹蟹。”
“谢什么?”
因为下颌的活动空间受限,一时发音变得有些困难。
我用手掌握住了近在咫尺的那只手,努力为自己争取到活动的空间,直到五条悟配合着放松,才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