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欺诈师,不是咒术师(502)
咒灵开始吸收他的咒力,撕扯他的灵魂。
而五条悟稳稳地伫立在银质的托盘上,任凭额前的碎发被吹得纷飞,他看了看我,眼梢上挑,以明朗却不失轻快的嗓音说——
「好弱。」
「……」
他又笑起来,「你这不是求生欲满满的嘛。」
五条悟很强。
但是具体强到什么地步,我不曾有概念。
而在亲眼所见后,才直观感受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强大。
对方把手抬至眼前,轻轻往右一划。
一击。
仅仅一击。
身后的河流激起数米高的浪。
同时,我察觉到附在身上的不祥气息被拉扯出来,和咒灵的联系彻底被割断。
失去「羽毛」,领域的运作在这一刻陷入了障碍。
天平开始颠倒。
而在灰河将眼前世界吞没之前,我看见五条悟转过头,薄唇起启,似乎对我说了些什么。
…
…
“失礼了。”头戴紫色头巾的青年擦干净了菩萨的塑像,转过身来,轻声打断了我,“我想,就算是六眼,在那种情况,也很难应对。”
闻言,我“嗯?”了一声,“但他明明做到了?”
“你说过,咒灵的灵魂当时已经被放进了你的身体吧。”温和的青年摇首,“分离他或许能做到,但因此留下的空隙并不是那么好填补的。”
“人的灵魂是以记忆为主要成份构成的。”
“自己对自己的印象,别人对自己的印象。”
“两个侧面,互相拼凑才是完整的。”
“一旦失去身体,失去对自身存在的感知,记忆就会遭到消磨。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术师会选择用咒物的方式自我封印。”
“如果他想在将咒灵分割出来,还能让你的灵魂尽量保持完整——”
我微微一愣,启唇,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
就需要付出与我相关的记忆吗?
等等。
也就是说……
“他莫名其妙在那种时期留一句,出去后不要向他搭话,原来是这个考虑吗?!”
我面无表情一拳锤在桌上,直接把油灯拍得一震。
“轻一些,这庙里就剩这张木桌了。”
“……抱歉,我有点生气。”
亏我一睁眼,见到某人直接击碎领域,扬长而去的潇洒身影,还以为他不屑于和比自己弱的人打交道。
毕竟那家伙的个人资料上,在上高专前,一个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都没有。
为什么会在这种细节处意外上道起来了啊。
我深深吸了口气,偏偏一旁的青年歪过头,还在轻言细语火上浇油,“这是那么值得生气的事吗?”
“好的,请别说了,我怕忍不住迁怒您。”
我坐下来,落在桌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强制冷静。
其实在领域碎裂后,应该还有句说谢谢的机会,但我也没来得及。
因为抬起头时,那遮蔽过天空的黑幕被轻而易举粉碎的场面,实在太过震撼。幽谧的咒力似狂暴的海浪,又似突破长夜后闪烁的孤光,繁复瑰丽,无所回避。
——啊,要是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力量就好了。
我眺望着那样的光景,情不自禁那样想过。
——想成为这样的人。
——不是被救的那一方,而是能义无反顾对别人伸出手的那一方。
——甚至,能彻底跨越那道光就好了。
如果说憧憬是这世界上距离目标最远的桥梁,那理解并超越便是我心目中距离目标最近的阶梯。
五条悟实际上是个怎么样的人?又会做什么样的事?他平日的喜怒哀乐,又是如何分布在他的人生的?
很想知道,想挖掘,想理解。
……想超越。
相伴了我过往所有人生,见证我一路走来的辛酸苦辣的系统陷入沉睡的那天。
我找到了自己的道标。
所以在入学的那个时候,我会微笑坦然地说,就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干掉五条悟。
所在在下雨的那个时候,我会不假思索地说,对五条悟的事情,想要他的全部。
所以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个时候……
我怅然若失。
现在结果告诉我,那家伙只是不记得,我自然需要点时间来说服自己。
“呵。”
稳重温和的青年发出笑声,他头戴紫色发巾,涂抹着艳丽妆纹的双眼和鼻梁留给人强烈的存在感,沙色的长发带着卷,垂在和服的衣襟前。
深夜之中,青灯古佛相伴。
在这远离俗世的荒芜之地,倒是有几分难得的安宁。
这位先生在我眼前放下背后的药箱,伸手握住了藏在其中,刻着怪物脸孔的剑。
我注视着对方的动作,没有再说话。
卖药郎——在羂索死后的第三天,我终于按照指定地点,在一所偏远的小庙里见到了这位难见尊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