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白商出过了气,也乖慵了眉眼,她转过身,随连翘一同朝侧间去。
屏风拉上的刹那,无人注意——
榻上,那张艳红盖头下。
有人长睫轻颤,微张开,露出漆黑又清朗的眼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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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戚白商一行人的马车,是在第三日清晨,天还未亮时,从兆南节度使府侧门离开的。
“此次乃是押送秘密要犯,不可声张,若走漏风声,回来以后我唯你们是问——知道了吗?”
陈恒背手站在马车上,对着府兵厉声吩咐。
藏在袖下的手带着旁人不察的颤抖。
“大人,不带府兵,只怕道上会有危险啊。”亲兵还欲阻拦。
“用你教我做事?”
陈恒虎目一瞪,见下属缩回脖子,他才稍松了语气:“护卫之事,我另有安排。你们在府中守好夫人便是。”
“是,谨遵大人吩咐!”
被昨夜的酒“醉”昏了一夜的府兵们显然还没察觉什么不对,尽数低头应了声,目送陈恒回到马车中,面孔陌生的车夫驾马离开。
马车哒哒踏上了青石板路,走到街尾翳影中,似乎有模糊的影丛跟了上去。
只是很快,那片影就转过长街尽头,再望不见了。
车内。
擦着汗的陈恒弯腰屈膝地回过身,朝马车最里面左位上的青年谄媚道:“谢公,我已按您说的安排妥当了。此行入京,定能瞒天过海,畅行无阻。”
谢清晏展袖,眉眼温润:“陈兄请坐。”
“不敢不敢,谢公面前,陈某岂敢妄论年长?”
陈恒一边赔着笑,一边小心翼翼坐在了马车最末,看屈膝程度也只是稍沾了座边,谨慎得严阵以待。
与他稍斜对着,连翘瞅了两眼,憋着笑转过去。
“姑娘,天气这般凉了,陈大人还盗汗至此,看来虚火旺得很,不如您好心给他搭搭脉,看是不是有什么良心不安的毛病。”
“……”
云纱覆面的戚白商原本侧扶着额,闻言浅淡撩眸,不语望了连翘一眼。
连翘自觉闭上嘴巴,继续整理药箱了。
陈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这会半点没有之前几日飞扬骄横的模样,闻言赔笑:“岂敢劳烦,劳烦……”
他卡了壳,迟疑地扫视马车最里的两人。
那张棋盘方寸的案几两旁,论貌相气度,称得上天作之合,金玉成双。只是谢清晏那边端方自若,而女子那旁,似有意无意的朝另一侧,避开了与他的眼神交集。
可即便这般躲着,又好像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将两人系在了一处,外人皆融入不得。
陈恒转了转眼珠,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定就是谢公尚未过门的夫人,庆国公府的嫡女,才女戚婉儿吧?”
戚白商写着药案的笔尖微微一停,顿下滴浓墨。
陈恒尚未察觉,谄媚笑道:“早便听闻庆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乃上京第一才女,今日见了才发现——比起才情,婉儿姑娘的相貌更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如此佳人,与谢公当真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佳偶玉成!也难怪谢公为求娶姑娘,不惜触怒龙颜……”
“陈大人误会了。”
戚白商本意是等谢清晏解释,偏偏那人像失了聪似的,竟就懒支着额,任由陈恒这般不着调地说了下去。
她却再听不下,只能出声阻拦。
“…啊?”陈恒茫然地停住,看向戚白商。
戚白商眼神微凉,侧过脸,望向隔着矮几的身畔:“谢公,不解释么。”
“哦。”
谢清晏玉长的指骨轻抬,又落回眼尾,长睫漫不经心低扫,遮过了眸中似笑非笑的薄色。
“陈兄确是误会,这位并非戚婉儿,而是戚家大姑娘,名白商。”
“戚大……”
陈恒噎了下。
这也不等怪他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他哪想到,能与谢清晏同起同坐的女子,不是他未过门的夫人,竟是他未来妻姊呢?
而且,这般覆面薄纱之上青黛乌眸,怎么瞧着,那么像之前那日燕云楼宴饮,靠在谢清晏怀中喂酒的那个……
“陈大人,在想什么。”
一截清沉疏慵的低声,兀然楔断了陈恒的心思。
他下意识望向开口的谢清晏,对上了那人似笑而凌冽的眼眸——其中蕴着的杀意,竟比前夜还要戾然分明。
陈恒心里猛地一抖,低下头去,再不敢往下想了。
有兆南节度使保驾护航,马车很快安然出了蕲州。
等离开兆南边界,到了山林间,众人下了马车,按谢清晏命人准备的,改骑马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