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无错,”戚世隐紧闭了闭眼,一咬舌尖,试图保持清明神志,“可你不择手段、牺牲无辜之人,便是大错……”
戚妍容笑容冷了下来,她坐在戚世隐腿上,慢慢直身,居高临下地睨他:“是么,那兄长告诉我,如我这样的出身,若不利用旁人,要如何爬到我想要的位置?”
“名利对你就那么重要?”
戚世隐咬牙回眸,“生在戚家,你已强过世间万千百姓太多太多……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如此执迷——”
“你当然不明白,因为你已经有了!”
戚妍容忽地拔尖了声。
“兄长可曾被抢走什么?可曾被大房随便一个嬷嬷打骂过?可曾亲眼见自己心爱的狸奴只因惊吓着了嫡出的贵女便被狠心的奴仆活活打死?不管你怎么哀求、怎么哭泣,都没用!这世间的规则就是,生作弱者,活着就必须跪着!!”
“……”
戚世隐眼神沉恸地睖着她,想说什么,却已经将舌尖咬得发麻,也难吐出清晰字句了。
“自我亲手将踏雪埋在后院的那一刻,我就发过誓了,”
戚妍容深吸气,慢慢抬手,温婉柔和地整理她弄乱了的鬓发,首饰。
她望着在他眼底的那个自己。
“为了我所谋求的,我可以利用一切我所能利用的、摈弃一切我所需摈弃的,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所以……”
戚妍容垂下袖,柔声说着,亲手解开了戚世隐的衣衫——
“对不住了,兄长。”
第44章 舅父 “我、我是你的舅父啊!”(加更……
苍苍晚色,照薄了上京千重楼影。
西市,永乐坊。
湛云楼所在的庆新街街首,戴着帷帽的戚白商走在前,连翘跟在她身旁,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两名穿着褐衣短打的男子面容肃正,举手投足都带着些与常人不同的杀伐气,此刻正牵着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
“姑娘,”连翘转回来,都不敢看旁边路人视线,“他们还跟着呢。”
戚白商未动声色,只点了点头,直至湛云楼的檐角探入视线内。
“到了,姑娘!”
连翘指着几丈外,那张明显是新挂上去的“妙春堂”的牌匾。
不等戚白商说话,她已快步跑出去:“我去和葛老说一声!入京两个多月,这都好久没见他们了!”
戚白商缓停住,回过身,对跟着的同样立刻收步的那二人望去:“劳烦二位,送到这儿便可以了。”
两人对视了眼,其中一个抱拳躬身:“戚姑娘,主上虽未言明,但我二人不敢妄自懈怠。等您安全回到戚府,我等自当离去。”
“……”戚白商慢慢叹了口气,这番话她入城后约莫听了三五遍了,只得忍着抬起纤纤素手,往身后一指,“这妙春堂,二位可看见了么?”
两人点头。
戚白商指回身前:“我开的。”
两人对视,迟疑了下。
其中一个跟着抱拳,这次是齐声:“戚姑娘了得。”
“…………”
不是让你们夸我的意思。
戚白商指向自己的手慢慢攥紧了,捏成一只恼火的拳,最后又徒劳松开。
戚白商扶额,听见自己轻忽的声音都颤:“我的意思是,回到这里,和回府没有区别,不会有任何危险。”
“此坊间鱼龙混杂,万万不可。”
戚白商:“……”
眼见这人眉头打结,神色肃穆,她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正僵持间。
“夭夭姑娘?”
带颤的老者声音从身后传来。
戚白商有些惊喜地回过身,帷帽下,一道上都懒怠乖慵的音色难得起了情绪:“葛老,您怎么还亲自出来了呢。”
“哎哟,老婆子我又不是年纪大到走不动道了,夭夭姑娘回京,我还能不亲眼看看?”
迎面来的老太太头发花白,疏作一丝不苟的发髻,身上着平民布衣,却又针线都细密齐整,不染片尘。
外人一眼也能知是个谨慎条理的老太太。
“在外面呢,”戚白商回过神,有些赧然,“您就别喊我小名了。”
“噢,对对,”葛老顺着她笑,牵起戚白商的手就要转身,“我领咱们戚大掌柜去医馆里看——咦,这二位是?”
话自然是奔着身后拴上马就要跟戚白商走的二人去得。
戚白商回头,对上两人坚毅的眼神,只觉着头又开始痛了。
谢清晏临走时,也没说他们杀威远扬的玄铠军内,摘了恶鬼面的甲士竟是这样不懂变通的榆木脑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