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不解回头。
这一角叫桌沿遮拦了烛火之光,晦暗不明,谢清晏便自那晦暗里抬眸,无声无言地盯住了她。
在那眼神下,戚白商甚至有种被山野凶兽死死咬住喉咙的窒息。
她下意识想向后躲。
钳制在她手腕上的指骨却如囚锁,反将她一点点拉近。
在那如噬人似的眼神,带着沉重难抑的欲望将她吞没的前一刻——
“婉儿!!”
撕心裂肺的惊声从屋外跑入,划破了这满屋叫人心惊肉跳的死寂。
“——”
窒息感如潮水褪离,戚白商猛吸了口气,抽走她的手腕。
她咬牙起身,望向外屋来人。
正是由眼圈通红的云雀跟着进来的,满面惊慌的宋氏。
她一进来,左右四扫,第一眼就看到了被之前谢清晏那一剑吓得失魂瘫倒的管事嬷嬷,尖叫着冲过去:“你这个蠢货!怎会弄错了人?怎敢叫婉儿——”
“夫人。”
清冷如冰泉的女音涤过屋内。
怒声戛然而止。
宋氏一僵,回身。她又惊又惧又恨的眼,便对上了披着薄纱,缓步朝她走来的戚白商凉淡的眼。
宋氏面容扭曲,却又顾忌谢清晏就在不远处,停望着此处。
她艰难地开口:“听说是你从歹人手里救,救了婉儿……”
“差一点,就救不到了。”
戚白商轻声道。
似乎是想到了后果,宋氏脸颊都抽搐了下,扭头怒瞪着扶着廊柱艰难起身的管事嬷嬷。
戚白商也跟着侧眸望去,同时莲步轻挪,她走到了宋氏身侧的管事嬷嬷面前。
管事嬷嬷在宋氏那一眼怒瞪下,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躲过某道身影清然矗立的角落,赔着笑脸朝戚白商:“大姑娘,是老奴猪油蒙了心,竟叫那凌永安骗了,这才……”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上,震住了惊恐捂脸的嬷嬷和宋氏。
戚白商垂低了手:“短见无德,蠢毒刁妇,害人害己。”
吓破了胆的嬷嬷不敢作声。
一旁的宋氏却登时瞪圆了眼,她哪里听不出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你大胆!你莫以为救了婉儿一次,就可以在府中作威作福了!”
“夫人这位嬷嬷谋害主家,我谅夫人心善不舍,这才替你管教,何来作威作福?”
戚白商冷眼望去。
“还是说,非要等到下一次婉儿乃至戚家当真被这个蠢妇连累祸及之时,夫人才知后悔呢?!”
“你——你敢这样对我说话?”宋氏被戚白商那眼神慑得心慌,却更着恼,瞪向身旁嬷嬷,“你是我房中的人,她打你便是逾越!你不知还手吗?还不给我——”
“以奴害主,一掌不够,戚夫人是想要她这条命来抵?”
一道低沉清和的声线忽起。
宋氏僵住了身,扭头看向戚白商身后。
谢清晏扶着长剑踏出翳影,如竹如玉的指骨曲起,懒抵在剑颚上,一抬。
三尺青锋出鞘寸余。
“——!”
管事嬷嬷立时想起了方才站在剑光范围内,那种犹如见尸山血海的扑面杀气。
她腿一软,哀求地跪倒在地:“谢侯,夫人,大姑娘……我错了,我当真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鬼迷心窍,我……”
“够了!”宋氏生怕她说漏什么,急赤白脸地踹过去一脚,“滚出去!回府看我不罚你!”
嬷嬷颤了下,哆哆嗦嗦看向谢清晏与戚白商。
戚白商冷瞥回眸,侧过身去。
长剑归鞘。
“哎,谢谢夫人,谢谢侯爷,谢谢大姑娘……”管事嬷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
宋氏回神,尴尬扫过谢清晏神色:“我,我先去看看婉儿。”
“戚夫人稍等,还有一事。”
宋氏僵停,小心回过身:“何事?”
“凌永安德行败坏,不堪为婿,平阳王府与戚家婚事,就此断绝,今后不必再提。”
宋氏惊急:“可我与王妃——”
“平阳王府若问起,”谢清晏回身,神情温柔而眼眸沉凉,“便说是我说的。若有异议,叫平阳王妃来找我问责,如何。”
“不,不敢,谢侯言重了。”
宋氏强撑着煞白脸色,狼狈地笑着应了,扭头进了幔帐内。
她一走,董其伤适时入内:“公子,安家安仲德在外求见。”
“——”
戚白商眼皮蓦地一跳,抬眸望向门外。
安仲德,安惟演的嫡长子,当朝吏部尚书,也是安家最有望接任安惟演成为朝中重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