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尽头遇见你(出书版)(12)+番外
想起她换衣服时他背过去的身影—这个男人,总是叫人难以捉摸。前一刻明明感觉他在靠近,下一秒却又完全疏离。如果说自己真的不在乎他对那个吻的态度,那是自欺欺人。
这一颗心,交与不交都是在半空中悬荡,那一个不知分寸的吻,是个预谋的赌注,输了纵然心伤,赢了也依旧忐忑。
日子像水一般流淌,平静无澜。渐渐地,她已经不会再失手打坏杯子,已经可以牢记所有酒水的名字和成分,已经不再需要有个人站在旁边说要做什么、看我每种用多少分量。
开始觉得自己像《等待戈多》里的两个流浪汉,明明处在等待的过程中,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在永恒的无望中去寻找未知的希望。只知道,似乎有好几天都没有看见那个人,他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又或者只是刻意回避。那个早晨他送她走的时候,她知道了他不用走大门也能进这个赌场。
监控室里,叶听风盯着眼前的屏幕,沉默不语。手按上键盘,那个娇小的身影慢慢放大,直到一张精致的容颜清晰地呈现。
闲下来的时候,她保持完美的站姿、毕恭毕敬的态度、礼貌周到的微笑,但细细一看,就能发现她处在失神的状态中,目光没有焦距。
这个小女人比他想象中聪明,他给了她一个定义模糊的机会,她没有放弃,却也没有全然挑露自己的心思,只是留有余地地试探。
他明白,她在等他的回应,可他有足够的耐心跟她耗下去。
这一场游戏会比他预料中有趣。
他也会等,等她先沉不住气,当然,偶尔也要给点甜头逗弄一下他的小猎物。
“欢,”詹森唤她,“老板要两杯黑咖啡到经理室,你能帮我送过去吗?”
握着水杯的手轻颤了一下,她微笑着点头。
深褐色的液体从咖啡机中流出来,在白瓷杯中荡起一圈圈涟漪,她目不转睛地盯住那水纹,心里荡漾的,是昨晚电影里听到的几句话:
We feel too much, hurt too much, all too soon we die.
But we do have the chance of love.
Why be afraid of tomorrow when today is all we have?
打开手边的玻璃罐,她往杯中加了一勺白色的东西。
轻轻地叩了一下门,她开口道:“雷蒙德,咖啡好了。”
门被打开,一道深邃的目光迎面而来。
“谢谢,”她微笑着,没有看他的脸,走进去将托盘放在茶几上,端出其中一杯给他。
谈话仍在继续,雷蒙德是地道的苏格兰音,而他是纯正的伦敦音。
叶听风将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随即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了?”雷蒙德见他忽然不语,有些疑惑。
他摇摇头,面无表情,继续往下讲,目光却看向正欲离开的身影。
退出门的刹那,冷欢嘴边的笑意顿时扩大。
终于挨到下班,她飞快地跑到换衣间打开衣橱。
刚拿起自己的衣服,电话铃又一次响起。
匆匆地翻出电话,她没看号码就放到耳边,“喂?”
“是我。”低沉的声音传来,她有一刻的失神。
“谁?”不敢置信地,她又问了一遍,鼻尖忽然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他又重复。
把电话拿开一点,她偷偷深呼吸。
真的是他。下意识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号码的,然后想起他肯定看了员工档案。
“还在吗?”没听到她的回应,那边的声音明显开始不耐烦。
“有事吗?”她忙问。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她一愣,随即笑意漫上嘴边,“我什么时候把手帕和毛衣还给你?”
他冷哼,“你就是为了这点事在我咖啡里放了一勺盐?”
“是。”她无声地笑。
电话那头嗤笑一声,仿佛是讽刺她言不由衷。
“不用给我了,怎么处理随便你。”
电话被干脆地切断,她猝不及防,愕然地听着耳边的忙音,笑容僵在嘴边。
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从刚接到电话的惊喜到现在的沮丧,她来不及反应。浓重的挫败感在身体里漫开,她开始换衣服,动作迟钝得像个机器人一样。
想起了那个绝望的夜晚,她问头一回在她面前红了眼睛的父亲:“爸,我还可以幸福吗? ”
父亲说:“可以,当然可以。”
她又想起那几句台词:
我们太多愁善感,太容易受伤,甚至生命太过短暂。
但我们都有爱的机会。
今天在我们手中,又为何要惧怕明天?
她很想就这么沉沦下去,不去想以后,也不用害怕失去。其实一直试图为自己寻找勇气,可惜那并不是他会提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