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沙(77)
“请讲。”谭霏玉翻了个身侧躺,和石含章面对面。
“我以前很在乎‘纯粹性’,一开始去夜这星打鼓是因为认同贝斯手的音乐理念,很欣赏他做的歌,虽然乐队一直不温不火但对我来说完全无所谓,说句冷漠一点的话,我能理解贝斯手因为不受认可而产生的焦虑,但我共情不了,我压根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就想做喜欢的音乐,”石含章说,“所以后来他开始做些更讨好听众的歌时,我觉得受到了背叛,说了很难听的话,和朋友们大吵一架。”
“然后呢?”
“一开始我后悔,但后悔不到点上,总觉得自己是单纯在懊恼不应该说些伤人的话,很久以后才回过味来,其实就像水至清则无鱼一样,太追求纯粹,反而会把事情搞砸的,”石含章往谭霏玉身边又靠了一点,环住他的腰,“我们乐队的歌后来不是被俞沅一个人唱红了吗?我看有些乐迷在讨论唱的都是一样的歌,编曲之类的也没做太大改动,顶多是主唱唱功进步了,为什么热度会差那么大。”
石含章说:“其实非常简单,俞沅签了公司,走的是商业化的路线,即使唱的歌没变,包装和推广方式却都换了套流程,面向的受众也更广,这里先不讨论换条路线和成功之间是否有什么必然联系,只说他选择了‘不纯粹’。他在唱这方面没迎合,但其他部分都是往讨人喜欢的方向去做的。
“正是因为他走了这样的路,通过努力把知名度抬到一个我们以前不敢想的高度,才给我们专门搞创作的贝斯手争取到最大的自由。
“再说句傲慢一点的,他们现在这个热度,李萤心不用再担心他的个人创作和市场偏好有冲突,他就算随便编一首让俞沅去唱都会有一堆固定受众去听,就算做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自有大儒为他辩经——当然我不是说他会这么做,他还是在很认真写歌,我就是举个例子。
“所以你说的这件事也是一样的,就算来的人目的不纯粹又如何?话语权在你们手上,你们才有更多自由。而且,你们争取到的自由,也正是为了把书更原汁原味地、尽可能广地递到真正有可能喜欢它的那些受众上,如果没有这些目的不纯的人做桥梁,还未必能达成你们想要的效果。”
谭霏玉想了一会儿:“好的,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其实我也没有纯粹到哪儿去,就是别扭一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所以我说你这方面比我强,没我那么死心眼。”
“欸,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强不强的,不同性格特征在不同环境下都有它的优劣吧……”谭霏玉忽然把石含章的手拿开,坐起来,在石含章的不解中,跑去把那个阅读器又翻出来,再钻回被子里,他道,“石老师,我给你把《一粒神》最后那点念完吧!”
石含章:“……”
怎么以前在那老公哥哥的喊得极顺口,现在不是师傅就是老师,什么意思啊,泡到手了称呼就降级了吗?
第35章
这晚上谭霏玉没能真把《一粒神》的后续念完。因为石含章对称呼心怀不满, 又觉故事什么时候都能听,春宵长夜却稍纵即逝,大着胆子装得十分霸道, 把谭霏玉手里的阅读器抽走, 小心观察他的反应,发现他只惊讶地挑挑眉, 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含着笑明知故问:“不想听故事,想做什么呀石老师。”
石含章:“谁是石老师。”
谭霏玉双手攀上来,像春夜最柔韧的枝条:“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一般般吧。”石含章说。
“那石老板。”
石含章:“再换一个。”
谭霏玉:“石含章先生?”
石含章:“……好吧。”
谭霏玉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听什么啊。”
石含章犹豫着开口:“宝宝, 可以叫老公吗?”
谭霏玉凑到他耳边:“Daddy……唔!”
……
书是第二天去天梯山石窟的路上念的。
……
就在我成为神女的那一瞬间, 祈愿声环绕我的耳边,实际上我并不想听,我不想做神除了因为我不认识他们也不想帮助他们, 还因为我没有实现他们心愿的能力。
我确实是有神力的。
但我想我的神力是死亡。
所谓的成神和脱胎换骨当然是他们的心愿而已,实际上哪里有神?
众人观念中的神力应是创造奇迹的能力, 死亡本身不是奇迹, 每个人都会死的。可按照自然的法则,我十三岁, 身体康健, 无病无痛,我总不应该在人生的开端就面临死亡吧?
这种时候我莫名其妙死去了, 又怎么不算是一种奇迹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