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131)+番外
“相公~”那人嗓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撒娇般拖长尾调,“我昨夜又没……”
声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瞬间凝固。
床榻上的“沈清让”眼神冷得像冰,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这不是他的陛下。
时岁瞳孔骤缩, 寒光凛凛的扇刃已抵住对方咽喉:“你是谁?我的沈清让呢?”
沈清让眯起眼。
这张脸他认得, 建州法场上那个宁死不屈的武举榜首。可眼前人眉梢含煞,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哪还有半分当初血污满面的狼狈?
更荒谬的是……
相公?
他什么时候和这人有了这种关系?
“说话。”时岁的扇刃又逼近半分,却在即将刺入皮肤的刹那,被沈清让一个巧妙的侧身避开。
呼吸之间,形势逆转。沈清让的手已扣向时岁命门! 时岁旋身后撤,却见对方变招更快, 指尖已逼近自己咽喉。
案上瓷瓶被掌风扫落, 碎成齑粉。
两道身影在寝殿中交错腾挪,招招致命。时岁每次发力都像撞进棉花, 这是沈清让的身体,他舍不得伤。而沈清让却越打越心惊:这副躯体肌骨间涌动的内力竟比从前浑厚数倍,甚至比原来的自己更高大有力, 虽不及面前人,但……
足够了。
“砰!”
最终,时岁被狠狠掐住脖颈按在榻上,但他的折扇也同时抵住了沈清让的颈侧动脉。
两人呼吸交错,僵持不下。
沈清让盯着身下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开口:“你不是在建州客栈吗?”
时岁的折扇纹丝不动,寒刃依旧稳稳抵在沈清让颈侧动脉处。
“建州客栈?”他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沈清让眉头紧锁,扣在时岁咽喉的手指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力道。
“六年前?”他低喃,目光扫过四周。金丝楠木的龙榻、玄色绣金的帷帐、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还有身下这个衣衫不整、却满眼杀意的男人。
荒谬感如潮水般涌来。
“慢着。”时岁突然收回折扇,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帝王寝殿,重兵把守。更何况他昨夜还与沈清让同榻而眠,绝无可能被人调包。唯一的解释……
“在下沈清让。”少年将军警惕地回答,眉头微蹙。
“十七岁的沈清让?”时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见对方点头确认,时岁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意思。”他浑不在意仍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反而凑得更近,几乎鼻尖相贴,“但你应该是……”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清让脸上。
“二十三岁的沈清让才对。”
沈清让的眉头拧得能绞死一只苍蝇。
却见时岁慢条斯理地掰开他钳制的手指,赤足踏过织金地毯,从妆台取来一面铜镜。
“自己看。”
沈清让狐疑接过。镜面中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确实是自己的眉眼,却褪去了少年锐气,轮廓愈发深邃。更糟糕的是……镜中的自己,颈侧布满了暧昧红痕。
时岁斜倚床柱,折扇展开轻摇:“如何?信了么?”
沈清让指节发白地扣住铜镜边缘。
“那你……”
“时岁。”扇面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时间的时,年岁的岁。”顿了顿,“你如今是大虞新帝,我是摄政王兼……”扇骨轻敲肩头,“皇后娘娘。”
沈清让的眉峰几乎要刺破天际。
且不论这副年长六岁的躯体是真是假。
且不论自己何时成了断袖。
且不论这摄政王是忠是奸。
便单论一个……
“沈家祖训,宁可死节,不事二主。我怎可能登基称帝?”
可满室龙纹不会说谎,身下这张九爪金龙的床榻更做不得假。
时岁长叹一声。
他怎么忘了,十七岁的沈清让,正是最固执的时候。那个宁愿战死沙场也不肯违背祖训的少年将军,怎么会相信未来的自己竟会坐上龙椅?
“啧。”
时岁赤足踩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额头。
这要他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是他以命相逼,才让沈清让不得不黄袍加身?
殿外突然传来三声轻叩,内侍恭敬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陛下,该上早朝了。”
时岁脚步一顿:“陛下身子不适——”他扬声道,目光却紧锁着床榻上神色变幻的沈清让,“今日休朝。”
“胡闹!朝堂大事岂能儿戏!”
沈清让猛地起身,话音未落却见时岁微微眯起眼:“陛下这是在凶我?”
明明与眼前人素不相识,沈清让心头却蓦地一紧,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攥住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