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小楼(149)
老闫又咳嗽了好几声:“你能不知道我们这工作性质,越过年越忙,等之后吧。”
“那怎么办,”周旭半开玩笑,“要不我犯个事吧,咱就能见着了。”
“嗬,”老闫跟着笑,“你不早从良了,还敢……咳!咳咳!”
现在是晚上六七点钟,周旭直接起身,凳子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声:“正好我这有个药,治咳嗽好使,我给你捎过去。”
老闫咳嗽得厉害,勉强道:“行了,我现在也不在县里,有什么事你就说,绕这么大一圈子。”
周旭说:“我没事,我这不是闲嘛,坐不住。”
对面不说话了,隔着距离,周旭都能想象出老闫此刻的眼神,但他顾不得了,话说到这份上,得看谁先来接。
几秒后,老闫沉沉道:“你跟方秉雪什么关系。”
“朋友,”周旭语气不变,“关系不错,挺亲的。”
那边笑起来了,边笑边咳嗽:“装,你大爷的还在我这装。”
周旭也笑:“没,装什么,闫警官我听不懂你得跟我解释下,所以方秉雪呢?”
老闫说:“他没事。”
话音落下,周旭脸色就变了。
其实老闫的确没撒谎,方秉雪没事,确切来说,是没大事。
但依然得在医院躺段时间。
过年期间案件频发,疯狂的飞车党如嗅到血腥味的豺狼,除了盯着从银行出来的人之外,还抢金饰,项链或者耳环被后座的人拽走,一辆承载着罪恶的摩托车便撕开空气,在改装过的引擎轰鸣声中,消失于川流不息的道路。
方秉雪在追踪的路上出事了。
绝大多数的办案,不像警匪大片里那么刺激,红蓝相间的警笛呜哇哇地叫,嫌疑人跟警方斗法似的飙车,中间还夹杂点枪声和路人的四散奔逃,现实中要是有人开枪,群众不太会本能地抱头躲避,而是凑着看热闹,以为是哪儿蹦爆米花呢。
偏偏这帮跨省作案的飞车党,还真带了枪。
自制土枪,弹丸是黑火药搭配钢珠和铁砂,有效射程二十米。
性质恶劣,大年三十这天,刑警队几乎全员出动,追逃路上,亡命徒丧心病狂,居然对着警车射击。
要么说是自制土枪呢,炸膛了。
开车的司机被霰弹打中,当即没了意识,而车辆也立刻失去控制,眼看就要冲向路边的民房。
而在听见枪响的瞬间,方秉雪毫不犹豫,一脚油门——
当时在病房里,老闫还调侃,说你俩脾气还挺像,开车撞上去的时候都太猛了,完全不怕死。
方秉雪穿着病号服,笑得有点腼腆:“没想那么多。”
警车后座被撞出巨大的凹陷,几乎报废,幸运的是,方秉雪除了轻微脑震荡外,就是手指骨折和一些擦伤,而那栋民房是做自制粮食酒生意的,摆的满当当的全是高度白酒,事发时全家人正在屋内吃饭,一旦失控的车辆冲撞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值啊,”方秉雪挺乐呵,“我可太帅了。”
他当时手一点也不疼,车门变形了,勉强从里面挤着出来后,几个嫌疑人都被控制住了,司机身上的血流个不停,方秉雪还“啧”了一声,问救护车到哪儿了。
同事急得围着他转:“别操心别人了,先瞅瞅你吧!”
方秉雪抬起胳膊看:“就玻璃渣子擦着了……哎,我手机呢?”
手机从车门里扒拉出来的时候,屏幕全碎,方秉雪心疼坏了,躺在担架上,撅着嘴,说领导得给我报销。
他不逞强,出了这样的车祸,肯定得去医院检查下的,砾川县医院医疗条件不太好,方秉雪和受伤的司机被紧急送往邻市一家三甲医院,其实方秉雪心里有数,觉得可能是个轻微脑震荡,因为他稍微有点眩晕,结果刚到医院就发现,手肿了,疼。
拍片一看,中指,无名指和小指都骨折了,连带整个右手都得固定住,还好处理及时,方秉雪回到病房,吃了片止疼药,已经生龙活虎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跟周旭说。
医院这边有专人陪护,确定没有颅内出血,只是轻微程度的脑震荡后,继续严格评定他的状态,领导层很重视,带着花来看了好几次,因为牵扯到自制枪支,在追查这些违禁物的来源,所以案件是保密状态,方秉雪犹豫了一天,决定先不告诉周旭。
毕竟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家属,纪律很重要。
他伤的是右手,左手还能用,手机买了新的,方秉雪不敢跟周旭多聊,只匆匆地说几句话。
住院的时候挺无聊,虽然住院条件好,马睿全程陪同,每天也就是吊瓶水的事,但还是太不方便了。
譬如上个厕所都得单手,澡也没法儿好好洗,有次夹板就磕在墙上,疼得他脸色发白,叹了口气,觉得要是周旭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