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水（出书版）(40)

相对于菊代神色不变的稳重，楼主向柾臣驳斥了声「岂有此理」。

「你以为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让他学艺还学知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吗？！你竟然……」

「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我都会把钱还清。」

节打断楼主的主张，显示强烈的意志。节认真的反抗反而让他更生气了。

「你以为有多少？」楼主敲着长方形火盆的边框怒吼。

「请问是多少钱呢？」

当柾臣冷静的反问时，也许是情势对自己不利，楼主这次大叫「这不是钱的问题！」冒出熊熊怒火。

「再、再、再说、你、你你你、脖子上那个痕迹是……！」

楼主以气得发抖的食指指着节。那是葛城在节的脖子上留下的痕迹，柾臣在上面又印下自己颜色更深的印子。

这可不是应该觉得羞耻的时候。

节挺直脖子，毫不遮掩，勇气十足的看着楼主。

「是我印上去的。」

柾臣以凛然的面孔坦白。

节原本发誓不管听到什么都要毅然面对，但这句话还是让他有点面红耳赤。他觉得脖子好像有又点刺痛。

「你竟敢、竟敢……！我煞费苦心照顾的孩子，你竟敢夺走他的贞节……」

「因为这个缘故。」

柾臣挺直穿着长礼服外套的背脊，向楼主叙述。

「我请求您让我负起责任。请您冷静下来听我说。」

「你要我怎么冷静。」楼主愤愤不平的说着，乘势从坐垫上站起来。

「真是难看。」菊代刚才一直把烟斗放在正坐的膝上，默视事态的发展，她轻哼了一声嘟囔着，冷冷的斜瞪着楼主。「干嘛突然站起来。坐下吧。」

听到菊代以低沉的声音指示，楼主战战兢兢的缩回坐垫上。

面对两人奇妙的上下关系，柾臣不禁窥探着看着节，但是他也歪着头，回报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虽然楼主的态度有比较收敛了，但是嘴里好像还是一直发牢骚，念念有词。菊代听得很烦，把烟斗前端伸进放着碎烟草的袋子里，看也不看对方，就口吐恶言。

「闭嘴，你这只老狐狸。」

尽管这句话很侮辱人，楼主还是严肃的闭上嘴巴。菊代视为理所当然，毫不介意的就着长方形火盆的炭点燃烟斗。

「我每个月都有给你他的住宿费和饭钱吧。明明是你自己乱花钱，还想讨恩情，怎么这么爱计较呢？」

节的肩膀稍微动了一下。菊代盯着同样察觉到此点的柾臣的神情。

「你至少会喂饱他，不会让他流落街头吧？」

柾臣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当然。」

真是不可思议的心情。

也许是柾臣在自己身边的关系，还是说，原本以为自己身边不会有人吧？无论如何盯着眼前这个抽着烟斗的女人，心情一直很平静，心里完全没有浮现任何怨恨的字眼。

「我跟你说的是一辈子哦。」

面对菊代的确认，柾臣轻笑出声。

「当然。」

两人之间越谈越融洽的气氛，楼主也许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情绪激动的插嘴。

「不行，我不会把节交给你！」

锵的一声，响起坚硬的声音，火灰飞散。

「吵死了！」

菊代把烟斗敲在长方形的火盆上，以锐利的眼光射穿楼主大喝一声。

「如果想要我继续待在近江楼，就给我闭嘴。」

楼主突然不敢说话了。

「玉贯……」

节小小声的呢喃，菊代瞪了他一眼。接着她又看着柾臣。

「请吧，随便你要去哪里，请把他带走吧。既然楼主也说了不是钱的问题，就不用付我们一分一毫。这也是我必须做的事情。」

菊代平静的总结，柾臣鞠了一个约三十度躬。

「谢谢您把儿子交给我。」

柾臣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菊代完全没有露出感慨的神色，轻轻一瞥之后，像是觉得很讨厌似的，对身旁的节挑起一边的眉毛。

「干嘛啊？！我可不想听你说什么恨我之类的话。」

节默默的直视着菊代，缓缓的把头低到与柾臣相同的角度。

「谢谢你。」

低着头，节静静的说。

「把我生下来。」

说完离家的道别，节抬起身子，菊代看着飘到天花板的烟，眼里泛着泪光。

「对了！东和先生。」菊代隔了一会儿才叫唤柾臣，柾臣这才抬起头。

远远飘向天花板的目光，菊代将烟斗的烟嘴浅浅贴在唇上，才把脸缓缓转到柾臣脸上。

「你对浮云应该没有眷恋了吧？」

菊代眯着双眼，从唇边吐出看似十分美味的烟，向柾臣问道。

「我心里还是挂念着她。」

柾臣静静的回答，以真挚的面容朝向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