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家的小厨郎(115)+番外
又是一夜无梦。
南燕雪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回溯过往的能力,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估计都要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屋外很明亮,昨夜的雪还在下,已经积起来不少。
南燕雪是喜欢看雪的,她小时候就觉得泰州下雪的日子太短,雪又太小。
后来到了燕北,雪真叫一个铺天盖地,厚厚的积雪松松软软的,踩下去酥酥作响,可一旦踩实在了就没这么好玩了,雪路还很难走,脚踩下去会发出‘咔咔’的声音,雪钻进靴子里,浸湿了裤腿,那种感觉很难受,冬天的手冻得发麻,根本伸不直,裂了无数的口子。
雪踏成冰,南燕雪总是以各种奇怪的姿势摔跤,阿苏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也摔了,被常风一把揪了起来。
再后来,阿苏也是这样摔在雪地里,没人再能拽得住她,滚烫的鲜血把白雪都烫融了。
庭院里的雪和旷野里的雪太不同,南燕雪听见西跨院里的孩子齐声在念诗,似乎是‘小雪初过大雪晨,微云微霰点轻尘’这一首,她知道肯定是郁青临来了,带着孩子们在看雪。
明明自己是一路苦读书,却喜欢做这种寓教于乐的事,学习要如呼吸一般,越自然越好。
这些燕北来的孩子本来只能领会什么叫做‘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又或是‘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如今也能明白什么郁青临口中这一句‘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
南燕雪想,这也挺好的。但家里太热闹温暖了些,可能不适合做梦,所以她在廊下站了会,转身往湖后去。
越往湖边走,风声越大越安静,湖边白茫茫一片,连一羽鸦影都不见。
忙碌了一整年的渔户,也在这几日能歇一歇。
南燕雪行过之处,只留有她自己的足印。
湖心长廊上也落满了雪,将军府的船只静静停在桥廊边,南燕雪正解开系在廊柱上的绳,忽然听见一点酥酥的声音,回首一看就见是郁青临正朝这边过来,身上的斗篷被风吹得摇荡,若是风再大一点,他也许会像一只无绳的纸鸢,被刮走。
他手里捧着一个袖炉,手里还提着一个炭盆,踩着南燕雪走过的足迹小跑而来,待到了近处,似乎是看出南燕雪不想被打搅,他站住了脚,道:“将军,我先把船上的油布帘子遮下来,再把炭盆放进船中就走,好不好?”
南燕雪没有说话,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爱言语,但也不是拒绝的意思。
郁青临将炭盆安置在船中,放下了一头的油布帘,又跨上了岸,原本静谧的湖面因为他的跃动而泛起了阵阵涟漪。
“会摇撸吗?”南燕雪看着郁青临塞她手里的袖炉,问。
“会。”郁青临赶忙应道。
摇撸声吱呀吱呀,荡开的水声圆润,触目所及之处,一切都纯洁无垢。
南燕雪挑开身后的布帘,就见郁青临把着船桨望了过来,冻得手通红,鼻头红,嘴唇也红,呼气又长又浓又白,像个刚烧开的滚水茶壶。
她忍不住一翘唇,道:“就停这吧,这是个湖,就算飘也飘不到海里去。”
郁青临停下动作,两人对视良久,郁青临不知道南燕雪要什么,静待她的吩咐。
南燕雪挑眉道:“跳下去。”
“跳,跳下去?”郁青临错了一步,半个鞋尖移出甲板外。
“你不进来,可不是要跳下去?”南燕雪疑心这人是被冻傻了。
但穷小子挺抗冻,今年又是头次穿得这样暖和,一进来就忙个不停,掀开炭盆,烤起馍片、油酥、板栗、芋头和橘子,还拿出一个粗盐包,小心翼翼摆在炭盆盖上烙热。
他也不说话,像是担心说错了什么,会被南燕雪一脚踹下湖去。
南燕雪靠在凭几上合着眼假寐,船只在水上荡漾着,连她的回忆也摇晃起来。
粗盐包被焗得透彻,郁青临在手里颠了颠,觉得不那么烫人后就捧着同南燕雪道:“湖上太潮寒了,将军再敷一个盐包吧。”
南燕雪没动也没说话,郁青临轻手轻脚靠了过来,将粗盐包仔仔细细贴在她后腰上。
“今天是小铃铛生辰。”
郁青临顿住,垂眸望向南燕雪的时候,见她依旧神色平静地合着眼。
郁青临在这个角度看她,觉得像是躺在自己怀里安睡。
“那我晚上给他煮碗长寿面,捏两个寿桃包,将军同我们一块吃吗?”
他从不知道小铃铛是今天生日,甚至连辛符、小芦他们也不知道,但翠姑好像是知道的,她没说,只做了一双新棉鞋,昨日刚给小铃铛换上。
南燕雪睁开眼看他,淡淡道:“下雪天黑得早,我怕你面吃一半,瞥见外头黑了,得端着面叼着寿包往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