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哄,那不哄了(172)
一面。
就见一面罢。
断也不该是像上次那样断。
*
收到了太皇太后发病的消息之后,陈怀霖便赶去了寿宁宮。
她病重一事被压了下来,最后也只让人去找了陈怀霖入宮。
本来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風寒罢了,可誰知道养了这么些时日竟也没好,今个儿落了一場春雪,竟莫名就叫她吐了血,一直到晚些时候,脸色发青。
等陈怀霖赶到的时候,俨然一片将死之气。
陈怀霖扑到了她的床边,太皇太后奋力抬眼去看来人,见是陈怀霖便朝着他伸手。
陈怀霖死死握住了她的手。
他看出太皇太后的死相,声音颤抖道:“皇祖母......”
“孩子,你終来了。”太皇太后撑着力,同他笑道:“本来以为就是一場風寒来着的,你说说,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她下午的时候大概就预料到自己是挺不过去了,她强撑着起身,提笔给自己的家族留下一封信。
只是,她不要同他们见面,她生时体面,死前病重之时,也决计不要叫其他人看到她的孱弱。
她记得,自己入宫那年是十六岁。
十六岁,成了皇帝的妃子。
她一个人,在这黑暗的深宫之中,背负着家族的荣耀,爬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她的儿子死在雪天,她的政敌也死在雪天,而现在,轮到她了,她竟也这般凑巧,赶上了这最后一場春雪。
儿子死前曾不停地念叨着:幺儿,红花开了,要开始死人喽。
那时只觉是人之将死,口中便开始说胡话。
可是呢,可是,他们都先继死在冬季,梅花盛开时节。
她强悍了一生,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濒死前的形销骨立,唯独这个孙子不一样。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大概是这世上最对不起他的人,如今死前,却也不能叫他好过。
喬砚啊喬砚。
他大概是天底下最良善的君子了,只是今日过后呢。
还能吗。
他还能守得住他的道心吗。
可是,她不甘心,即便是快死了,她的脑海之中也仍旧是不甘心,她怎么可能会输给陈怀衡呢?
她算计了一辈子,可怎么都没想到会在他的身上栽跟头。
想起当初之事,也仍旧是恨啊。
她竟在几个皇子之中,选出了最狼子野心的那一个。
如果当初她选的是陈怀霖呢?
是不是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太皇太后想得胸口都闷,却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死死地抓了陈怀霖的手。
她的眼角,落出了泪,这一捧泪,是道不尽的心酸。
“喬砚,祖母对不起你,祖母对不起你......”
陈怀霖还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回握着太皇太后那只手,他一边摇头,一边道:“皇祖母不要说胡话了,您没有对不起的事。”
他仍旧沉溺在悲伤之中,眼眶竟都不知是什么时候变得泛红。
他没有亲人了。
如果皇祖母也死了,他也快没亲人了。
可是,太皇太后竟笑了,她眼中分明是痛到极致的情绪,可是下一刻却笑了。
她对陈怀霖道:“乔砚,你还记得你父皇刚离世那会吗?”
“怎么了吗?”
太皇太后问他:“你可还记得岑岑亲手写下的那封传位诏书吗?”
听她忽地说出了那旷日离久的事情,陈怀霖的眼中也难得出现了几分呆滞:“皇祖母提那个是做什么?”
太皇太后偏过头去,合上了眼,不再看他。
她道:“一开始你父皇是要立你为帝的啊。”
当初立陈怀衡为皇帝的诏书,是太皇太后逼着躺在病榻上的皇帝立下。
现在算起来,已经过去有九年了。
九年前,在乾清宫发生的那桩旧事直到现在竟也记得清楚。
那是永远不能被忘记的,永远也不会被忘记的,一直到她死。
先帝仁宗也是在一个冬季驾崩的。
那天,乾清宫的梅花开得正正好,后苑的梅花香气都已经飘进了殿内,满屋子都是香气。
仁宗爱好不多,平日里头也就只是喜欢逗逗蛐蛐,附庸風花雪月罢了。他或许是有其他爱好的,只是,那些爱好不被太皇太后喜爱,不被群臣允许,所以便一并慢慢废弛了。
他当初是十三岁登的基,算起来比后来的陈怀衡还大了三岁。
自然而然的,陈怀衡经历的那些事情,他也都经历过了,可他大概就是个懦弱的性子,一旦被压迫便再也起不来身了,不管是朝中大事,又还是后宫娶妻,都要听母后的,必须要听母后的。
他是皇帝,可是却没有支配政权的能力,他分明才是主人,然而,他只能受人支配,而且,对于支配他的母亲来说,他必须要讨她欢心,满足她对他的控制,才能获得她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