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哄,那不哄了(2)
前几天六局之首的尚宫来传话,说是从六局之下设立的二十四司中各选一人,最后挑出八名宫女送往乾清宫去。
只是,去服侍的是那阴晴不定的少年帝王,大概谁都是不情愿的。
这事就跟一把刀子一样悬在司衣司上头,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被这么倒霉的选走,胆子小些的,吓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妙珠来寿宁宫为太皇太后送衣裳,听到陈怀衡也在之后,一时之间惶悚不安,额间都吓出不少冷汗。
来的也实在不是时候了,偏偏撞上了活阎王也在。
她跟在宫女的身后进了里殿,太皇太后和陈怀衡坐在寿宁宫的主座上,两人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妙珠也不敢打断他们,端着瑶盘在旁边静静候着。
她就这样在旁边听了那么一会,才依稀听出他们正好是在说着选宫女一事。
陈怀衡的意思是说,他身边不需要什么宫女,就算没人手,还有二十四监的太监服侍,不过,太皇太后却也强硬,说皇帝身边没些宫女跟着也不像话。
寿宁宫中短暂地陷入了一片死寂,氛围一时之间有些怪异。
真说起来,太皇太后和灵正帝的祖孙关系并不怎么感天动地,撑死了也不过“体面”二字。
当初先帝病魔缠身,最后挺不过去,死在一个寒冬夜,年仅十岁的陈怀衡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被人扶上了龙椅。
少帝的生母,便是如今的孝端太后,她是个性子柔弱的妇人,撑不起什么大场面,这时,太皇太后出了面,念帝王岁小不通人事,便在一旁垂帘听政。
又过了几年,到了皇帝十六岁时,已有了能够乾纲独断的能力,太皇太后才终于从前朝退下,居于幕后。
太皇太后对陈怀衡的教育一直都很上心,在他幼年之时亲自督导,什么四书五经,仁信礼义,全都一个不落。可或许是皇帝实在不服管教,怎么教都始终学不会“仁慈”二字,为人行事反倒是越发偏颇残忍。
他们私底下的关系众人也无从得知,但在面上倒是还能把持住那么几分体面。
两人隐隐陷入了一番对峙,不过,好在陈怀衡倒没对太皇太后发作,末了竟也不曾再说些什么,只是轻笑一声,便起了身告退:“行,既皇祖母执意,那这事麻烦您了。”
说完这话之后,陈怀衡也不曾再留,起身离开了这处。
太皇太后年过五旬,近花甲,头上都已生出了不少的银丝,只是面容保养甚好,若是不说,旁人大约也瞧不出她再过个几年便六旬了。
她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沉沉地叹出了口气,好一会才终于回过神来。
一旁寿宁宫的宫女上前提醒她道:“娘娘,司衣司的人送夏装来了。”
太皇太后已经没什么心情去看衣服,挥了挥手让人接下了衣服,便打发走了妙珠。
妙珠早就想离开了这处了,对此求之不得,她告退离开,想着赶回司衣司去,却不想方才离开的陈怀衡尚在殿门口还不曾走。
本以为他已离开,被这阎王爷骇了个结实,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直直撞到了妙珠的眼中。
直到现在,妙珠才终于借着外头的夕阳,看清楚了陈怀衡的相貌。
帝王的身上穿着龙袍,上面刺着金龙腾云驾雾,舞爪张牙,檐下的阴影没有恍惚他的凌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狂狷,骨相瞧着愈深刻清晰,隐在阴影中的帝王面上瞧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细长的丹凤眼中无情无欲。
他的身后跟了两个宫女,此刻,他正看向其中一人淡声道:“没听见皇祖母说要为朕送新宫女来吗?”
那宫女听到陈怀衡的话,一时不解其意,惶惶看向陈怀衡。
陈怀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道:“既然有新的人来,那你留着岂不是多余?”
那宫女闻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莫不如
送你去东厂的诏狱吧......”
诏狱。
那是叫人听了都害怕的地方,进去之后,生不如死。
还不待陈怀衡话说完,那个宫女一句话都不曾说,直接撞了一旁的柱子。
好死不死,妙珠就站在旁边。
她从前只听说过皇帝可怕,可这样的场景是从没见过的,她吓懵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头直灌到脚底。
这样的事情对他陈怀衡来说或许已经司空见惯,看到那宫女撞了柱,面上的表情都不曾变过一下,不过,像是终于注意到了旁边还站着个人,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了她。
小宫女看着像是被吓傻了,乌眸圆瞪,檀口微张。
胆小如鼠。
陈怀衡冷嗤一声,转头就离开了这处。
妙珠两腿打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司衣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