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哄,那不哄了(218)
到了第二年,他恨得痛不可忍,却又总想妙珠在外面会不会被人欺负,日子过得到底好不好,钱不够花的时候又該怎么办。
到了第三年,他再不敢去恨妙珠了。
他恨自己恨得痛不欲生。
他从前只恨那不痛不痒的三十板子把她和他打得离了心,也从不明白妙珠为什么会这样耿耿于懷。
可是,他为什么就没有想过妙珠的心那个时候有多痛?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身心托付给了他,可他呢,连个真相都不给她。
那三十板子就像让妙珠被全世界都抛弃了,小小的妙珠被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啊。
他们所有人对她的恶意,都在那三十板里面淋漓尽致的挥打到了她的身上。
对,不痛不痒的三十板......
就是那不痛不痒的三十板,打得她支离破碎。
那該死的三十板......
他真的太恨了。
一想起那件事他就恨得不能接受,唯独在身上用刀子割出几道伤口才能好受一些。好像他身上的疼了,就能缓解那些对妙珠的愧疚了。
此去经年,那些往事一再在他的心底深处发酵,一次又一次地侵蚀着他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他在无数个深夜质问自己。
为什么当初不对她好一点呢?
妙珠只是想当个人罢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对他好一些呢?
你但凡对她好一点点,她都绝对不会这样狠心地离开你。
命运太歹毒了。
把他练就的那般不通人情,把他刻画的那般下作,偏又让他碰上了妙珠。
说这些的都已经太晚了。
妙珠不会再原谅他啦。
陳懷衡想起那些难忍的过去,脸上不可遏制地浮现了痛苦的神情,不可控制地落泪。
她不原谅他。
可这应该恨她吗?
三年的时间早就能够让他认清现实。
恨到最后,也只是恨她不爱他,恨他自己偏偏又那么没出息就是离不了她。
比恨藏得更深的,是爱。
他爱她。
不是喜欢。
就是爱。
直到她离开他的时候,他发现,就是爱,不是喜欢。
爱这种东西是最没缘由的,追究为什么会去爱也都太蠢了。他的心誰跳动,又为誰而死寂,这难道还需要别人来告诉他吗?
陳懷衡不想要让她发现他的心事,不想让她捏住自己的把柄,不想她有了把柄后又弃他而去。
可是。
可是……
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好藏,独独爱这个东西,太难忍了,就像是一颗埋藏在地里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会破土而出,任是神仙来了也挡不住。而爱埋藏在心里,一经生长,直到某天,它势必会钻出你心脏,向全世界诉说着它的存在。
陳怀衡想藏起自己的心事,可,爱是藏不住的。如月之恒,如日之升,这亘古不变的定理,又怎会因为他是个小小的帝王而改变呢?
妙珠终于回来了,她走的时候是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回来的时候却乌云密布。
就像是老天爷都在为她哀伤。
她最后还是痛苦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彼时陈怀衡也已经身心俱疲,恨叫人面目全非,爱叫面目全非,若爱恨都是一个人,那更是完蛋了。
可妙珠不能完,她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
她这苦日子都过了十来年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人样,他也不想再逼她了。
乾清宮中,晨时的光落在殿内,秋日的清晨,空气中都着几分萧萧瑟瑟的味道,两人站在殿内,光
落在他们的脚边,却怎么都攀爬不到衣角之上。
陈怀衡本来还说着那一串长长的话,他说,都是他的錯行了吧,他就是拆散他们的罪魁祸首,一开始的时候还带着股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越是说,就越是像无理取闹。无理取闹的他,说到了最后,越说越难忍,越说喉咙越发哽咽......他叹了口气,那本紧绷着脸颊也松了开,他垂着那薄薄的眼皮,泪水不自禁地滚落,兀自就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对不起,妙珠。”
“都是我的錯。”
他三年前心不甘情不愿地认的错,三年后迟早是要加倍地还回来的。
越是知道错,越是不敢看她。
他也不想总是仗着嗓门大去和她吵架了。
吵到最后难受的也还是自己。
再说,本来就都是他的错。
是他先不要她的。
她才反过来不要他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怀衡,什么脾气都没了。
妙珠只是离开了他,他就要死要活。
可她当初在宫里头被人欺辱成那样,她也没求什么,也没报复谁,到了最后也只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地跑走了。
陈怀衡看着妙珠,道:“再陪我一段时日吧,只是,锦聿是太子,他不能跟你走,不过,你是他的母亲,你随时都可以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