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哄,那不哄了(50)
母亲就在旁邊看着笑,她一直笑着。
自己在被别的男人拉着睡觉的时候,她不知道,女儿死了,她也不知道。
迟钝的人从来不会感觉到狼狈。
妙珠快羡慕死了,母亲怎么就运气这么好,什么都可以不知道。
她将小妹埋好之后,太阳也落山了,巨大赤红的夕阳落在她们的身上,将她们的身上照得如同浴血一般。
回家的路上,妙珠终于落下了自小妹死后的第一滴泪。
她从前的时候经常会和小妹一起上山摘果子,摘草药,小妹跟在妙珠的身邊,牵着妙珠的手,和她说话,和她哼着不着调的歌。
可是,今日下山,小妹呢,怎么没有小妹的声音了。
小妹,小妹,你去哪里了?
小妹,快出来,别和阿姐开玩笑了!
她四处仓惶地去尋,想要尋到小妹的身影。
可是,突然就泄气了,她才想起来,小妹剛剛被她亲手埋到了土里面去了,她手上被磨出来的血泡,就是最直接的证明--小妹被她亲手埋了!
莫大的哀伤造访得突如其来,滔滔不绝,妙珠发出了一声声的呜咽,在山谷中回荡着如同鸢鸟哀啼。
小妹就像是上天赏给她的恩赐,在的唇角留下了一道甜,可此去经年,一再发酵,再去舔舐,只余酸涩。
她死后的一个秋日,天上突然袭来一阵秋雨,空气又冷又冽。
他们一家人住在一间破旧的草屋之中,屋顶早就已经开始渗水,每回下了大雨,上头就容易渗水。
她和母亲躺在一张床上,隔间住着外祖,夜深,他已经睡沉了,巨大的鼾声吵得母女二人难以入睡。
母亲难得清醒,清醒时候也难得没有打骂她。
深秋夜晚的寒冷将她周身包裹了起来,妙珠冷得要命,趴在母亲的胸口,汲取着那稀薄的温暖。
“娘......娘.....好冷。”
妙珠一直无措地喊着母亲。
母亲将她抱得很紧,不停地说着:“小乞,娘对不起你。”
娘,我们走吧,不要和外祖一起过了。
小乞,娘对不起你。
娘,我很害怕,我不想再让你和别人睡觉了。
小乞,娘对不起你。
娘,能不打我了吗,真的好疼啊。
小乞,娘对不起你。
娘,小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小乞,娘对不起你。
小乞,娘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娘。
小乞,娘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娘……
她对她的歉意是那样真挚,一直到后来死之前,也仍旧在说着对不起。
妙珠今日淋了雨后又受了惊,来回冻脑奔波,又被陈怀衡那番恫吓,叫这三五下里夹攻,头脑昏昏涨涨,好不难受,夜晚躺在榻上,她冷得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昏天黑地之中,她梦到了那个令人心碎的夜晚,口中不停地呢喃着“没关系,没关系的......”
值房中还有另外一个宮女和她一起守夜,晨曦微露时,终于发现了妙珠的不对劲,她口中不知一直在嘀咕着些什么,上前一摸,脑袋烫得吓人。
难怪从昨个儿晚上起就见她不大对劲,原是发了热病。
她晃动着妙珠的身体,就见妙珠迷瞪地睁开了双眼,凑过去一看,那双眼睛里头溢满了泪水。
“妙珠,你怎么了啊?怎么就燒成了这样。”
妙珠瞳孔涣散,听不清耳边的人在说些什么,恍惚间好像间到母亲。
她哑着嗓子呜咽道:“娘,好疼,好冷。”
小宮女骇了一跳,她可不是她的娘。
这是燒傻掉了啊,连人都认不出了。
这宮女一看得出人命,便赶紧出去寻了卿雲。
雨还在落着,一直到清晨也没停下。
卿雲刚服侍着陈怀衡起了身,听说妙珠在值房这病倒下了,便又赶到了这处,她摸了摸她的额头,手又往她脖颈下探,身上更是烧得厉害,卿云开口唤了她两句,她也答不上话,只是一个劲的说冷说疼。
疼?
妙珠啊,你哪里疼。
怎么看着整个人都要不行了呢。
卿云也不敢再耽搁下去,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去寻了陈怀衡。
*
雨落了整整一夜,后苑之中植着一株白玉兰,玉兰树到了秋季便凋得差不多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挺立在大雨之中。
冰冷的秋雨清晨中,陈怀衡却是被灼醒的。
睡梦中,衣香鬓影,肌肤如同丝绸一般滑腻覆在他那赤。裸健硕的身躯上,大掌灼热,细细抚着柔软的丝绸,就像是在品鉴着难寻的佳品,他又像是失水的人,将那丝绸当做了能够解渴的牛乳,急不可耐地汲取,又像是饥饿的人,将那牛乳当做了能够果腹的食物,心急如焚地啃噬。他就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不再是深沉稳重的帝王,他急切地往那能让人凉快的一汪清泉里面挤,妄图获取片刻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