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解意(160)

张御医不由皱眉，崔括向来神情自若，从未见他这副样子，到底是什么了。

直到看见躺在床上的晚意，脸色惨白着，简直像一具尸体一般。便也吓了一跳，忙过去搭脉。

气若游丝，好几次几乎都搭不到脉象了……

“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这突然是怎么了？”

说着话，瞥见晚意发上与被中露出一块的血迹，于是掀开了一角寝被，这一看，张御医也唬了一跳，“怎么…怎么这么多血？！这是她吐的？！”

张御医看向崔括，却见他脸色也极差，一手扶着桌子，点了点头。

“嗨呀，我之前便嘱咐过不要叫她有伤心难过的事，这是心神损伤气血上逆！她原本就身子不好，还未将养好，便又遭此一劫”

张御医作为一个医者，心里又气又急，“我把话挑明了吧，医不好了，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说出这番话，张御医一直在晚意床前来回踱步。

“思来想去我还是告诉你吧，她怀了身孕，但是脉象极其微弱，大人如此，小的估计也保不住。”

崔括原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满眼震惊之色。

“方才我说的虽然是气话，但是一成生，九成死，能救回来的机会极小。”

说到这里，张御医叹了一口气，“本来身子要是丰腴一些或许还能抗一抗，但是她这消瘦的样子，怎么她平日里都不吃饭吗？”

“……近日我忙于朝中之事……确实不曾过问她的饭食……”

“阿福”

“公子……”

“将平日里……伺候她用饭的丫环直接打死。”

阿福眼中显出惊讶之色，自己跟随公子多年，极少有这样打杀下人的时候，除非那个人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阿福应声后，便要走出房内，他的一脚已经跨出门槛，却听得崔括又道：“不…别去…我要为她……和孩子积福”

说着崔括闭上眼，口中不知呢喃着什么，阿福却听到了话音末尾的菩萨佛祖。

阿福与城毅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都是崔括身边的旧人，所知晓的公子，从不信玄学之事，更从未拜过神佛。

即使与广福寺的主持交好，每每主持讲出佛经谶语，公子都是一笑而过，不反驳也不听取，一切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只信自己不信命定。

这么多年过来，今晚的公子不停的在打破身边人对他的认知。

公子似乎真的变了……

看了看床榻之上的晚意，又看了看崔括，阿福突然一阵心惊，他不敢想，倘若久娘子死了……自家公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张御医从自己的诊箱中拿出了一套针灸包，目不斜视地道：“闲杂人等都出去，留一个给我打下手的就行”

随后不等回答，便撸起袖子，打算给晚意施针。

众人听到张御医的话后便都主动出去了，崔括不舍地看了晚意两眼，留了之前陪过晚意几日的女暗卫在房内后，便自己也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冬日里天亮的晚，现在才堪堪露出一些光来。

今日阳光极好，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崔括望着天边慢慢露出的金色，心中希冀，如此好的天气，或许是因为有好事发生。

他不由联想到了晚意身上，张御医一定能将她救回来，这是天意。

“公子，吃些东西吧”

阿福端了盘子，将点心放在桌上，见崔括仿佛没听见一般无动于衷，又道：“夫人还等着醒来见到公子”

崔括听罢终于勉强吃了一

块糕点，其它的无论如何无法再咽下去了。

晚意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回笼，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按这个方子去熬药，快”张御医急忙交代身边的女暗卫。

女暗卫拿过药方准备立即转身出去，却听见晚意轻声道：“叫崔括进来……我有话与他说”

“你这幅样子说什么话，养精蓄锐才是正经，施针只是让你短暂地清醒罢了！”

“不……”晚意坚持到“让他进来……我有话……一定要说……”

晚意说完，喘了好几口气才缓了过来。

张御医叹了口气，一方面希望晚意养着精气，提升活下来的机会，另一方面，晚意万一走了，心中有话没有对心中珍重之人交代，又叫她难免遗憾。

最终只得松口，对着女暗卫道：“叫进来吧”

崔括一直守在外面寸步未离，听到晚意让他进去，欣喜过望。

“悦之，我在这里”

崔括快步走到床榻之前。

“……我想，你一定猜到，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崔括的眼神闪烁不定，满含自责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