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锦(242)
他说着说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似乎阿珩并不存在似的。
阿珩没再插嘴,由着老李头的叹息声和烟雾散在这破屋中的每一处。
关了三天,老李头说:“你这丫头也是能熬,不声不响蹲了三日。”
阿珩说:“在你这里,好歹吃个硬窝头,出去了还不是饿死。”
老李头说:“你想进寨子去,我也没那个本事。如今寨子里安保极严,没有圣令的人进不去。但是你的事我也同上面说了,他们的意见是可以带话儿进去,如果二夫人觉得你说的对,自然见你;若是不对——丫头,按规矩,我可就顾不得你了。”
阿珩想了半日,对王查礼的事情,方锐查了个底儿掉,连他屁股上有伤疤都知道。可是对于王家姑娘,实在是陌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打动王家姑娘。
正发愁时,忽然想到丹婴说的:凉都女子有生育后系六色腕带的传统。王夫人是换亲换来的,必然也有此习惯,何不说明此事,以唤起亲子之情?
——想到这里,阿珩说:“请告诉王家姐姐——我母亲临终前还记挂着舅舅舅母,母亲说舅母的六色腕带也许旧了,只是不得空给她编个新的,妯娌一场,留下了这个遗憾。若是姐姐不见我也罢了,好歹让我替姐姐编个新的,如此我们一家人也算无憾了。”
老李头有些不满意:“这算什么?你好歹也得有个信物或是别的证明。”
阿珩说:“十多年前,舅舅用母亲换亲换来了舅母。我母亲到底也没熬出头来,终究死了。我哪里还有什么信物,身上带着的这块铁牌子,姐姐应当是不认得的。”
老李头皱着眉,似乎对这故事不满意。阿珩又补充了一句:“我是来求一口饭吃,只有想见姐姐一颗心是真的。我自己说了不算,看天吧。”
最后这句话,她是真心实意的。
第175章 牛峰寨传奇5
次日这破败屋子里多了两个人。
一个浑身毛皮子的强壮男人,和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
男人对那老头十分不恭敬,堂而皇之坐在上位:“我们来接人,你捆好了交给我们便是。”
那女人倒是和气:“李爷,中秋分的梨可都吃完?上面惦念着你老呢。”
李爷呵呵一笑:“惦念?我知道他们惦念着让我早点死呢。”
那男人倏然站起:“别得寸进尺!若不是上边念着你曾经有点苦劳,你说那些话,就该被剁了手脚喂狼去!”
李爷也不惯着他:“你说了也不算,小崽子,少狐假虎威了,我为寨子出力的时候,你还吃屎呢!”
那男人脾气暴躁,一听这话,怒目圆睁,似乎要来教训李爷。那女人急忙拦着他:“二爷还等着呢!你来接人就是,又和李爷拌什么嘴!”
二人说着,李爷倒是来干正经事:把阿珩牵出来,先用绳子捆了两手,又解开铁链,然后把阿珩推到男人前面:“捆好了,带走吧!”
这男人抬脚就走,这女人牵着阿珩的绳子,笑吟吟和李爷道别。两个人把阿珩塞到一个小马车里,并排驱车迎着风沙往前走。
走了也不知多久,阿珩被晃得脑子都晕了,忽然从车子的缝隙中看见前面出现一座城池:高高的寨墙将整个寨子环绕其中,墙上设有瞭望口和箭塔,时刻警惕着外界的动静。但只因建筑材料都是黄土,若不仔细看,这寨子简直和漫天黄沙合二为一了。
这一路而来,都零零散散看到村庄和门店,不知他们是真乡民,还是伪装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生活气息很浓。
骡子穿过这城,阿珩才意识到,这只是寨子的一个‘城门’罢了,经过层层的身份验证,这骡子才逐渐走向了寨子的中心城区。
又走了一段无人的路,前方一个牌坊高高耸起,上面订着三个巨大的树轮,写着“牛峰寨”三个字。
到这里,这一对男女将阿珩抓下来,一左一右架着往里头走。
这里与外面截然不同,出现了外面少见的树木和草皮,想来这里应该水源比较丰富。越过这一条较为寂寥的街道,高高低低鳞次栉比的房屋惊现眼前——这简直可以说是个成熟的小城了!
借着地势,牛家在中心建成了一座堡垒,这应该算是他们的“心脏”了。
阿珩被拉入这堡垒中去,估摸着这宅子应该比王家堡那随军夫人家的还大得多,光是门口的哨岗就有三层高。男人止步于大门,女人又牵着阿珩从养马甬道走到后进去,掀开一个屋子后,看见一个腰高的丫头捧着烟盘子,正在伺候一个婆子抽烟。
那婆子穿着棉布袍子,额上勒着抹额,见阿珩进来,慵懒开口:“去吧,王小姐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