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锦(29)
楼氏连连摆手:“府中为我置办了这些屋产,又调停了这许多东西,万万再不能使人来用。我也用不惯。”
自念笑着打断母亲:“哪里是用,这位姐姐到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人了。母亲,收下这个姐姐,我日常也有个说话的人。再说,你不在时,我总要有个臂膀,不见得回回叫黄妈妈来——黄妈妈年纪大了。”
自念坚持,楼氏虽有些疑虑,但也只得罢了。
晚间春莹伺候自念吃过药,正告了别要去睡,自念故意地叫春莹:“姐姐,白日饭咸了些,现有些渴了。你倒一碗水来我吃吧。”母亲已睡去,现在是最好的探听消息的时间。
春莹点头,披着衣服倒了一碗水来。
自念一面慢慢喝着水,一面笑着奉承:“黄妈妈要姐姐来伺候我,实在是屈才了。姐姐这样的身份地位,便是伺候大小姐也是足的。”
春莹憨厚,实话实说:“我本也是伺候大小姐的,但只是在外房做些粗使。公子不要嫌弃我笨才好。”一面说,一面低下头去红了脸。
自念道:“再怎么,从那府里来这马蹄巷,也是委屈姐姐。或者,他们会不会因你来这里,就短了你的月钱?”
春莹回答:“不短。甚至因我来这里,还额外给了些贴补。我本是外面买来的,伺候谁都是分内的事情。更何况,公子身份尊贵,只是出了将军府来这里养病。我伺候公子,没有委屈。”
自念点头,把茶碗递过去,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来。春莹抵死不肯收。自念道:“不是为了给你!我瞧着你的手时刻有顶针,自然是会裁缝手艺。春莹姐姐,明日你替我去街上裁剪些布料来。你替我给阿珩做几身衣裳,我谢你。再者,你把这钱收着,我这屋子有时短了香,有时缺了茶,必得你帮我操办。你放心,我和夫人说好的,你就是这屋里主事人。”
春莹这才肯。
这些日子,春莹见自念这样信任她,自然万事也就上心了许多。楼氏见自念和春莹谈笑,似乎性情也开朗许多,她本不是什么死板人,自然也就不在意。
第22章 月离迷情2
熬到了春六月,下过几场雨,终于天朗气清,连空气都明朗起来。
自念只觉自己在院中关得太久,想出去逛一逛。楼氏不肯:“你身子不好,又走不得多远。这马蹄巷弯弯绕绕,费神。”
自念道:“我又不是那笼子里的鸟。该出去时我也得出去,总不见得,一辈子我就守在这里。”他说得算是客气,没说楼氏“软禁”或是“囚禁”他。
母亲对阿珩的自由甚少干涉,但对自念非常在意,仿佛他是一见光就死的什么品种。从前春莹没来的时候,楼氏出门时甚至将自念锁在屋子里。
见自念动气,楼氏也不好太强硬,只道:“你要出去时,也不是不行,我带你去佛寺逛一逛,也好求一求你身体康健。”
自念听了,只得点头。
次日楼氏果真带着自念出门来,二人在拈花寺礼佛观赏。楼氏拜了又拜,十足虔诚。自念四处游览观看,倒也心情舒爽,只是身子虚弱,走不几步,就坐在一处休息起来。
自念正无聊着,一转身见拈花寺外大榆树底下有个测字的,一时兴起,他便凑过去。
那人须发尚青,看着还不足三十。见自念来,上下一打量,问:“一两银子一个字,怎么,你要测吗?”他大概觉得自念是个孩子,所以不大重视。
自念笑拿出一两的银子来,却并不给他,故意地要测一测他的本事:“一两银子一个字,也不算便宜。你这招牌上写不开口就知姓氏,若你猜中我的姓氏,这一两银子归你。”
那先生哈哈一笑:“我说你姓李,你若不承认,我岂不是亏了口舌。你若测字,就交这一两银子来测,若是来寻我的晦气,可尽早离去吧。”
自念囿于病体许久,见这先生与他赌气,他倒是觉得有趣,因而款款坐下来,将一两银放在他的桌上,持笔写下一个“珏”字。
先生收了银子,胸有成竹笑意吟吟问:“测什么?”
自念想了想:“测青云之志。”
那先生掐着指头算了算,笑道:“一王一玉。王者,主运,贵不可言;玉者,主命,多磋磨,恐有摔落。贵人来测青云之志,依我看,不能走仕途。”
自念哼笑道:“不走仕途,怎么上青云?”
那人笑眯眯道:“那是第二个的问题。须另外一两银子才行。”
念伽从袖子中拿出一两银子,却并不给他:“好歹你该说出个头绪来,我才好给你。若说得好,十两我也是有的。”
忽然一阵风过,树上忽然飘下来一枚小小的榆树叶子,遮住了玉字的点。那先生一拍手,道:“瞧,天有兆,二王并立。看来,贵人必有个兄弟姐妹——或者双生也说不定——汝二人之命运,捆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