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天半子(14)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陈京观闻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找些什么。
“你肩上有旧伤,刚我扶你的时候你明显有些吃痛,但是硬忍着,刚才的身手又说明你会些功夫。我猜你是因为不服气,便每日偷偷跟着父亲去军营训练。”
陈京观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落了灰的诗集,抬头看了眼小姑娘的表情,继续翻书找自己想要的内容。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能有这骨气,我佩服你。”
瞧着自己一点点被看透,小姑娘也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不说,那双手缓缓背到身后,慢慢绞在了一起。
“叫你席英怎么样?谁说女子不能做英雄。”
陈京观此话一出,小姑娘虽仍低着头,可脑袋却不自觉地点了点。
“那好,小席英,”陈京观合着书走到席英面前,“你要跟着我也可以,之后我进了阙州会要下雍州做军营,你跟着教头们练,哪一日能与我过两招了,你就可以跟在我身边。”
小姑娘没有反驳,只是退了一步朝陈京观深深举了一躬,临走时嘴里又念了一遍这个只属于自己的名字。
陈京观看着小姑娘走远,又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本诗集。他小时候启蒙早,可是贪玩,背下的诗多忘完了,就这首记得最清。
“广庭清晓席群英,看来我也没把东西都忘了。”
第6章
上一次去阙州,是一千人拉着装粮的马车,一路散粮,一路殓尸。而今这一次,陈京观只带了没穿盔甲的十二人,一人一刀一马,就立在昌用商行门口。
“就这么去?”
宁渡看了看陈京观的队伍,将为他收拾好的包袱递给他。
“此番去时间不会太长,他要是真的要粮,会让我回来送粮入都城,若是鸿门宴,我再做其他打算。”陈京观顿了一下,“我总觉得他让我回去没那么简单,与其猜,不如问。”
陈京观宽慰着师父,转头就看到平芜眼泪汪汪和席英站在远处,宁渡叫他过来,那小子却不情愿地扭过身子。
“罢了,他还小,肯定舍不得。这次入阙州我旨在要一个身份,甚至这几人也不会随我进城,我只带了平海一个人去崇明殿。”
陈京观身后的平海和宁渡示意,宁渡微微点头。
“平海和你相熟,也比一般人要沉稳得多,你带他去我放心”,宁渡又看向平海,“你娘我已经安排了就在商行做活,免得你和平芜还要费心。”
平海的话比平芜少很多,他听了宁渡的话,默默点头没作声。
平家两兄弟是宁渡旧友平呈宙的儿子。当时陈频来招兵,平呈宙跟着去了西芥,再回来的时候打了胜仗封了总旗,回来还同宁渡炫耀了一番,可入了阙州却被疑叛国。
宁渡最后一次见他,他跪在陈频旁边。
那时候平海已经记事,他娘哭着要去殓他父亲的尸首,他便跪在门口拦着,本来话就不多的人,自那以后更是少言寡语。
而平芜不过五六岁,关于平呈宙的死因,大家都对他三缄其口,他只是知道爹回不来了,每天陪着母亲哭,后来也就渐渐麻木了。
“我带着你,是觉着你也想去寻一个答案。”
陈京观微微侧身朝平海说,平海还是沉默着,却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腰间那把父亲留给自己的匕首。
陈京观这些年的谋划,上上下下只有平海最清楚,陈京观也丝毫没有想要瞒着他的意思,他把他当作自己最好的兄弟,也把他当作另一个自己。
“董将军何在?”
临行时,陈京观环视一圈却没找到董辉的身影。
“回禀少将军,董将军清早收到陆小爷的信赶回平州了,您有何吩咐?”
董辉的副将跑到陈京观面前行了军礼,此刻的陈京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愣神。半晌,才轻轻点头对着董辉的副将说:“让董将军守好家,练好兵,一切行动等我的消息。”
副将意识到了什么,向陈京观微微点头退回了大部队中。
……
从雍州到阙州大概八百公里,其实若快些走,也用不了一个月。可年关将至,路上的百姓三三两两结队去雍州采买,论谁远远望见陈京观都要招呼一声,后来陈京观索性逐渐放慢速度,从每日三十里,到如今每日十几里便停下休息。
只是他们越往阙州走,年味就越淡,景象就越冷清。
陈京观翻身下马,招呼将士们生火,准备扎寨休息。可还没等他站稳,就看到自己刚走过的路上有一人骑马飞驰而来。
“董将军?不是让你守在雍州吗?”
马上的人气还没有喘匀,忙从怀里翻出一封信。
“敬安山快报,有姓穆的兄弟三人占了廊州出城的路,不停骚扰廊州几个稍具规模的商贩。陆小爷得了消息就让我给您送来,廊州的粮,一时半会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