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天半子(197)
“再等等,若真是她,我不拦你。”
平芜被陈京观的话叫回神,却不知道如何应答。他夜以继日在寻的真相浮出水面,可他动不了。
若此时不是在澄州,平芜定会亲自去一趟泯川楼查个清楚,可他偏偏不在崇州,地域的距离带给了他思索的时间,也带给了他犹豫。
自己挥刀替哥哥报仇时,师兄会怎么想?师兄定不会拦着自己,但霜栽,也曾是陈京观的妹妹。
平芜想到了自己随陈京观去西芥的那天,他说“真希望日子就这样过下去”,那时是随口一说,可今日,他真希望一语成谶。
“时间差不多了,少将军随我出发?”
元焕识趣地偏开头,留陈京观与平芜慢慢接受这不得不接受的事实。他瞧着日头西斜,缓缓开口道:“少将军,若我与您说的,您尚且不能接受,那陆伯父要同你讲的,你恐怕更是如此。”
元焕的话引起陈京观警觉,他望向元焕的目光带着少有的凌厉。陈京观的手缓缓移到平芜的肩膀,然后轻轻捏住他的肩头。
“你在此休息,权当整理思路。待我回来,我们一桩桩一件件理理清楚。”
平芜点头,脚步缓慢地走到床边,突然用被子将自己蒙住,陈京观听见了轻轻地抽泣。
“走吧,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接受。”
第75章
澄州刑部大牢。
元焕让随从打点好了换班的守卫, 又把内部的守军换成了自己人,陈京观原本以为他要留下听,可元焕把一切做好后转身走出了大牢。
“比起他的父亲, 他少了那三分狡黠和多疑, 将这三分换成了真诚。”
陆晁看得出陈京观的意外, 待元焕走后笑着解释。陈京观点头应和着陆晁的话, 却没有想要率先开口的打算。
“你应当有许多好奇的, 你尽管问。”
陈京观依旧没有做声,他跨过门槛走到陆晁身边。
说来也巧,昔日他见到的陆晁总裹着一身风雪, 须发间皆是冰霜染就的灰白。而今日在这牢房灰暗的灯光下, 陈京观还是能看到那些雪白的痕迹。
原来那不是自然的产物,是岁月的笔刀。
“您,还好吗?”
陆晁没有想到陈京观第一个问题竟是问候,他愣了一下不禁失笑,下意识用手揉搓着鼻子。
“挺好的, 倒是没受什么罪, 过些日子栖川还能进来陪我。”
陈京观听到陆栖川的名字时眼睛一亮,“是因为晏离鸿?”
陆晁点头道:“毕竟是他掉以轻心才给了离鸿可乘之机, 他该担此罪责。”
陆晁直至此时,依旧唤着“离鸿”。
陈京观轻声叹息继续问道:“那昌安军如今由谁统领?”
“你倒也真不客气, 上来就窥探军机,”陆晁轻笑,却依旧答道:“桑柘, 你见过的。”
“可信?”
陆晁点头,“自然,”说完后, 他像陷入了回忆,“他父亲桑诠安是我的老部下,东亭战役最后一击时他带冲锋队突围,却将自己的命留在了那,自那以后小桑柘便被我养在了家里。栖川从小是太子伴读,所以更多时间是桑柘陪着栖野,栖野将他当作亲哥哥。我们家,其实该有四个儿子。”
对于这个名字,陈京观对得上面容,那是常跟在陆栖川身后沉默寡言的男子,看上去应当和陆栖川差不多大,他眉宇间有一道浅浅的疤,陈京观印象很深。
“那倒也不算失了兵权,元衡对您,还是信任的。”
陆晁抬眸看着陈京观,“你真是越来越大胆,我毕竟是北梁臣子,你竟直呼我朝皇帝姓名?”
陈京观应承着道歉,却又补了一句:“我信您,正如您信我。”
陈京观的话说到这份上,自然点明了陆晁的真实意图,他招手让陈京观走近些。
“元衡的意图我不能与你言明,这也是我取信于他的条件。但是你可相信一件事,陆栖野始终是你的朋友。”
陆晁的话说得委婉,陈京观几乎回味着其中每一个字眼,半晌,他才开口:“即使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县丞,您也敢将栖野托付给我?”
“你就是你,想当初你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无官无品,那时我尚且能让栖野与你相交,今日的你,应当有所长进了。况且,”陆晁一顿,“与其说是托付,不如说是希望你无论如何保下他,不论立场。”
陈京观闻言微微蹙眉。要说其他的,不必陆晁开口陈京观也自然做得,可最后这句“不问立场”,是在暗示他们已经在不同立场了吗?
“既然如此,陆伯父也请交个底,北梁对于东亭,是何态度?”
陈京观直言不讳,他望向陆晁的眼神犹如那日在陆府二人唇枪舌剑之时,不过那时是陆晁在试探陈京观,而此时是陈京观在试探陆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