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天半子(29)
穆远山因为愤怒涨红了脸,手上的刀跃跃欲试。在队伍的中间,陈京观看到有一个人骑在马上始终没动。
“那是云山兄弟吧,我见你不为所动,是觉得我说的有理?”
陈京观偏过头朝穆云山喊去,马上的人和穆远山长得很像,但相比于他兄长,他更清瘦些。穆云山没有应陈京观的话,骑着马朝队伍前头走来。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去帮萧霖为虎作伥?”
听了穆云山的话,陈京观笑出了声,他装出故作思索的样子,也朝穆云山走了几步。
“为虎作伥?我是受了将军令,也接受了他帮我修建雍州演兵场,除此之外,我与他之间还发生过什么吗?”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你以私兵救水患,我们都敬你是英雄,可你千里迢迢跑到阙州,就为了受狗皇帝的诏令,成为他的犬牙?我不明白。”
穆云山的话应证了陈京观之前所想,可能于这天下许多人而言,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沽名钓誉。
陈京观笑着应,“成为他的犬牙?我此番来是为了送粮入京,且不说这粮会不会送到崇明殿,可阙州没粮了,这是事实。如若我陈京观拿项上人头保证,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广梁水患就不会重演,不知云山兄弟信不信?”
陈京观说着,将手里的刀扔给穆云山,马上的人俯身握住刀柄,有些狐疑地瞧着眼前的人。
“仅此而已?”
陈京观没有直接回答穆云山的话,他推开面前的兵士直走到了穆云山的面前,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我那日赌萧霖不会杀我,我赌赢了,我今日便赌,你穆云山也不会杀我。”
穆云山知道眼前的人是个狠角色,只是没想到他能作出这样的行为。
他平日里多听人说起陈京观,在水患时觉得他有天下大义,他入了阙州,穆云山便觉得他也不过是个庸庸之辈,爱慕权财。
可今日陈京观的行为又让他有了第三种认识,穆云山此时觉得眼前的人有趣。
陈京观见穆云山没有动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刚才都想好了要如何拿匕首保自己一条命。
“那现如今,两位能静下心听我说话了吗?”
陈京观退了一步,穆云山也示意自己的哥哥放下刀。
“不知云山兄弟,多久没有回过家了?我指,回东亭。”
陈京观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盯着穆云山,他能看到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也能猜出那双眼睛最想看到什么。
“各位何以上山为寇,我陈京观明白,所以不想大兵压境,为的就是不让这世上再多几个穆氏兄弟。可廊州的粮我也一定会送出去,这既是军命,也是人命。”
穆云山早就听闻陈京观除却那身功夫,这张嘴更是厉害,如今他一开口,便让穆云山知道了他还是那个少将军,而不是萧霖封的定远将军。
“我今日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是因为陈某之愿是黎民福康,海晏河清,我想凭我这三分力气搏一个改天换日。此外,”陈京观停顿了一下,“我想要的答案,只有萧霖能给我,同时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陈京观言辞恳切,他没有明说自己的目的,但是穆云山听得懂他的意思。
“你想用他的手重振南魏?你能有多大把握?你指望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吗?”
穆云山打量着眼前的人,手里还握着陈京观那把精铁锻造的长刀。
他的话让陈京观微微勾起嘴角。穆云山最后那句话乍一听没什么稀奇,可陈京观瞬间知晓了他的意思。
穆云山与陈京观一样,对于萧霖在这南魏朝堂的角色不置可否。
陈京观抬头对上了穆云山的眼睛,此刻他对这位被迫为寇的谋算家起了兴致。
穆云山的确不简单,他若能归己所用,纵使不能成为尖刃,却也是良师益友。
“我从不打算将复兴之任委于他人,我求的是一个名正言顺,我不想做乱臣贼子。如若他不做,那我便做,无论如何,我既然到了这个位置,断不会成诸位口中尸位素餐之人。至于萧霖是假疯癫还是真愚昧,我不知道,这也是我的问题。”
虽说在场的人都听着,可穆云山很明确陈京观的这番话指向自己。
当他听说晓山被抓时并没有显现出如穆远山一般的慌张和愤怒,他沉吟片刻望向了桌上那张印有“昌用”名号的行路贴。
穆云山没有见过陈京观,但是他相信陈京观不会轻易伤害自己的弟弟,至于他为什么舍近求远,用这诸多麻烦事来达成一个简单的目的,穆云山清楚,但是更想听他亲口说。
“果然,外界所说毫无虚言,我穆云山佩服少将军这舌灿莲花的口才。我知道您这出戏的意图,可我还有一个问题,望少将军能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