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天半子(296)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陈京观贴着帐篷的内壁缓缓下落,直到他要和史忠平齐。
“我想过他会变本加厉,想过他的心狠手辣,却没想到我看到的他,可能还只是千分之一。”
这是江阮第一次彻底地向陈京观展露自己的手段,他第一次将死亡血淋淋地挂在了陈京观面前。
这也是陈京观第一次逃避,是他学习江阮权衡之术的第一步。
“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吗?”陈京观心中那个小人用江阮的口吻嘲讽他,“这样就不行了,你还怎么和我斗?”
灰暗的帐篷里,陈京观将双手紧紧握住,铿锵作响。他的指甲嵌进了皮肉,顺着奔流的血液,握住了他的心脏。
与此同时,江阮像是感知到陈京观已经收到了自己这份大礼,他推开大殿的门让风吹走了他周遭的所有阴霾,他脚下的内侍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江阮抬起手,从信鸽腿上拆下了来自北梁的信。
第114章
“戌时, 朔州,一人前往。”
江阮看完那纸条上的内容,拇指不自觉地又将它团了回去, 他抬头看着天上远去的信鸽, 脸上的笑意慢慢凝结。
半晌, 江阮挥手叫来了跟着自己的侍卫, 让他帮自己安排马车, 临走时江阮又转身回了书房,从匣子里精心挑选了一只匕首。
虽说那纸条上的指向含混不清,但是江阮看到右下角那个红点后对上了号, 这是他留给孔肃的标记。
只是此时的孔肃应当被关在牢里, 他不可能有机会出来,江阮明白这是元煜的手笔。
江阮近些时日脾气不好,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对方才的内侍动气,他本也不指望能靠史忠抓到人,只是他被元煜摆了一道, 心里一直有口气出不来。
起初江阮以为是他低估了元衡对元煜的爱, 可他后来也想明白了,元煜这么做其实是在帮元衡除掉孔肃。
孔肃的位子得来的太轻易, 纵使有江阮的帮助,可也少不了元衡的默许, 而元衡能放任他在自己的朝堂上煽风点火,不过是元衡看在孔肃来路清白,觉得他好拿捏。
至于孔肃是否真的来路清白, 江阮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因为孔肃这清白的身世就是江阮给捏造的,他知道孔肃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
不过这样一来江阮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明白自己没看错人,元煜能活着只是因为他给了元衡一个合适的借口,所以元衡才保下了他。
江阮从来不相信什么父子之情,要是说这其中是帝王权衡,他倒理解了。
江阮长叹一口气上了车,那马车缓缓驶出未央宫,车夫甚至没有问地方就带着江阮往凌州边界去。
在凌州和朔州的交界处,原本有许多可供人通行的通道,那时候北梁刚打下东亭,为了让百姓迁居东亭去补充劳动力,元衡在泯川江沿岸建了好多桥,只是后来江阮起势,那些桥一夜之间归于尘烟。
此时的朔州和凌州在明面上已经找不到联系了,唯独靠近朔州城郊的一条小水道因为浅并没有引人注意,那里的桥被留了下来,成为了当地人往来北梁与东亭的唯一途径。
江阮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戌时三刻,他感觉到马车停下了,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他用手支开帘子朝外望,只能看见月光依稀照着那条小河。
“你先去村子里讨口水喝,约莫半个时辰你再回来。”
车夫应了声“是”,江阮听到一阵脚步声慢慢走远,紧接着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了声响。
“您现在当了皇帝,还这么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来见我竟然一个侍卫也不带?”
江阮四平八稳地坐在马车里,外面的人像是停在了窗户旁,江阮透过忽明忽暗的光看到了一个轮廓。
“煜殿下不也如此?敢一个人跑到我东亭的地界,是真不怕我将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老皇帝?”
元煜轻笑了一声,江阮感觉他又走近了些。
“如今孔肃进去了,您在北梁还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
江阮没回答,元煜就继续道:“孔肃不过是父亲制衡陆林两家的工具,他在您这什么地位,在北梁也不过如此,他能得到的消息终究还只是一个臣子能得到的。”
“怎么?煜殿下能得到天子的消息?”
江阮语气中的轻蔑不言分毫,元煜也没恼,他隔着帘子朝江阮行礼道:“原先你我依靠孔肃传话,这其中必定带着他自己的心思,除掉他,您想得到的都可以直接和我说。”
“啧,”江阮露出一丝恼怒的意味,“可孔肃我养了这么多年,就这么让煜殿下您做了挡箭牌,您要怎么做才能赔了我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