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天半子(428)
苏清晓一夜宿醉后只觉得脑袋发蒙,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看到席英抬手将大门关上。
“是挺好看。”
苏清晓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儿没过,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烧。
“平芜买了春熙堂的素包,我让他给你和兄长带了小米粥,吃完该准备走了。”
席英没有接苏清晓的话,她试着放开裙摆让那纱绸随风飘,可是风大起来裙子裹住了她的双腿,苏清晓听到她嘀咕了一句“果然漂亮的东西都累人”。
“她走了?”
苏清晓快步跟上席英,眼前的人没有等他,他只看到席英的后脑勺上下细微地摆动。
“你们昨天都说了些什么?”
“你没在门口听着?”
苏清晓一个跳步挡在席英面前,“我又不是你兄长,我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见席英没理他,苏清晓就继续说:“我都快睡了,他进来找我喝的酒,小野又不太方便掺合进来,他酒都打开了我也不能不喝。不过……”
“不过什么?”
苏清晓又一个侧身将席英面前的路让出来,他低着头往前走,席英就忍不住侧头看他。
“我是挺难受的,尤其听到她那句‘我没地方可以去了’。从前我们三家谁家里有事,一定会跑到另外两家去蹭饭,怎么可能会有没地儿去的时候。”
苏清晓叹了口气,席英抿了抿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人,更何况她觉得苏清晓此时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她说她想去试着劝孟遥鹤回头,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
陆栖野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两个人缓步在院里说话,他本也没想着偷听,可奈何他对“孟遥鹤”三个字确实敏感。
昨晚的事情陆栖野都知道,平芜在席英冲进屋子的时候也想跟着进去,是陆栖野拉住了他。
按理说昨晚该是他们三个少年时代的旧友说话,可偏偏一个两个都是闷葫芦,席英眼里揉不得沙子,又碍着平海的原因和霜栽扯上了些关系,就意外成了三个人的桥梁。
平芜昨晚也是一夜没睡,他知道席英放过霜栽一定是因为她和平海的死真的没关系,可如果霜栽不是罪魁祸首,平芜接下来又该去恨谁?
平芜实在没办法把一切推到那个小姑娘身上,尤其在他知道泯川楼那些谍子的身世后。他也不是心软,他就是觉得平海不希望他这么做。
那就只剩下江阮,平芜咬了咬牙,陆栖野看到他紧绷的下颚,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
“回去睡吧,明天要去遥州了,之后睡不上几个囫囵觉。”
平芜应了声“好”,却在进屋的时候回头看了看陆栖野。
“当初你放走元煜,是什么心情?”
陆栖野的目光盯着陈京观卧房的方向,他看到陈京观一个人立在墙角,屋子里的光映在他的半边脸上,萧萧肃穆如秋风。
“不甘心。”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陆栖野轻嗤一声,转过身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杀了他,我就要被元焕忌惮一辈子。元煜哪怕就是该死,也不能由我杀了他。元焕并不如面子上那般好相与,父亲说他迟早会长成元衡,他让我不要走他的老路。”
杀了元煜容易,可陆栖野的刀只要沾上元家的血,元焕就会认定陆栖野心思不纯。
陆栖野不想给陆家惹上麻烦,他知道哥哥受了多少罪,可他什么也说不了。
这就是君臣。
“索性遇到江阮的那一天,没人会拦我。”
平芜说完便钻进屋子熄了灯,陆栖野看着他的房门发了会呆,好像也是那半梦半醒的时候,陆栖野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他知道陈京观为什么想死了。
如果这一切结束,陈京观要以陈景豫的身份再入朝堂吗?他要沿着陈频的脚印再登相位吗?他要看着他扶上去的皇帝与他貌合神离吗?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可陈京观只要想到会有那一天存在,他就觉得痛苦。
“怎么在这站着呢?走吧,吃完饭快些收拾出发。我们赶着立秋进城,你知道的,冬天打仗更难。”
陆栖野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拍了一把,他回过头看到是哥哥。
陆栖川穿着他最喜欢的那身藏蓝色铠甲,那缝隙里被浸上已经洗不干净的血,可陆栖川穿着这身衣服打了第一场胜仗,所以他格外宝贝这个老伙计。
“哥,我干不了父亲和你的活,我再也不逞强了。”
陆栖川笑得眉眼弯弯,陆栖野一动不动看着他。陆栖野觉得他身上镀着一层光晕,让他盯久了想流泪。
“傻子,累了就回家,我们都在呢,哪儿轮得到让你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