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天半子(63)
在这个天气里本不应该再有冻伤,除非那是旧时留下的印记。
“既然江掌柜与我成了盟友,那能否给我透透底,我的事,你知道多少?你又说与遏佐了多少?”
江阮好似早就知道陈京观会开门见山地问,他缓缓放下手,将手又缩进了袖口,然后脸上如常挂着笑。
“少将军倒真不客气。行,那我便趁机来表表我的忠心。”江阮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不是陈京观。”
短短几个字,足以让双方明了当前的情态。
这世上知道他是谁的人不多,认为他还活着的更是少数,江阮如何能够如此笃定。
陈京观的身子有些僵住了,那一刻他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江阮是如何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可能,只是均无果。
“江掌柜说笑了,那我是谁?”
陈京观故作镇定,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开口问道。
“少将军,你觉得我会在没搞清楚你是谁之前就来找你吗?当真要我说出那个名字?”
江阮的语调微微上扬,脸上是抑不住的兴奋,陈京观有时觉得眼前的人是个疯子,仿佛自己的言行举止越能给别人带来震撼,他就越开心。
“好,那第二个问题呢?”
陈京观不再与江阮僵持,转而将话题移到了江阮身上。
“我本将心向明月,我自然不能让明月蒙尘。与他,我说了你的行踪,然后帮他改了兵器。”
江阮就是东亭来的。
一时间陈京观有些懊恼,而他的表情被江阮尽收眼底,他用肩膀微微碰了碰陈京观。
“那兵器,可还受用?”
既然已经成了盟友,陈京观也不能再拿江阮如何,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自然受用,若是没有董将军替我挡那一下,我如今就得躺着与江掌柜言语了。”
陈京观语气里的责怪没有丝毫掩饰,而江阮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朝他拜了一拜。
“江某多谢少将军宽容。往后这些,悉数都是您的。”
见陈京观没有言语,江阮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二话不说就朝着自己的手心划去。
那道口子很深,刀尖离开时陈京观依稀还能看到里面淋漓的血肉,而江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又看了看陈京观,可眼前的人依旧没有反应,他便拉起袖子又想来第二刀。
“行了。”
陈京观别过头,而江阮闻言只是笑了笑,将那带了血的匕首在自己的手帕上擦了擦,又用新帕子给伤口包扎,手法娴熟,不像是第一次做。
但是他的动作还是让陈京观有些讶异,眼前的人似乎没有痛觉,手起刀落间毫不犹豫,反而是看到血的时候,他察觉出了他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
江阮简单处理了伤口,又将自己的手塞进了袖子里,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接着说:“至于遏佐,我想着应该有更好的人选能克制他。”
“恪多。”
陈京观听出了江阮的意思,而江阮也点头默认了他的话。
“少将军今日先休息,明日午后江某再来,我带你去恪多的大帐。”
说完,江阮整了整外衣,作势要走,而陈京观开口道:“你连西芥都有眼线?”
陈京观的话惹得江阮发笑,他停下了脚下的动作,开口时却带了些让陈京观有些不明所以的伤感。
“我一个孤儿要在这世上混口饭吃,伏低做小是常态,而人们对我这一套都很受用,所以只要我愿意低头,他们都愿意赏我口饭吃。这百家饭吃着吃着,大家彼此也都熟络了,而人认识得越多,网织得就越密,如此,我也就成了现在的江阮。不知道少将军,能否领会?”
江阮说话时每一字每一句都比平日要慢,他似乎是刻意要留给陈京观一个思量的时间,但其实他一开口,陈京观便知道了。
孤儿,谁又不是呢?
不过他好在有宁渡护着,也算是没吃多少苦,但是这乱世没有几个如他这般幸运的,江阮应当就是其中一个。
“江掌柜,以后直呼我陈京观吧。”
陈京观朝着江阮的背影喊道,而他明显看到了那身影停顿了一下,随后江阮朝自己摆手,说道:“知道了,陈兄!以后也便叫我江阮吧。”
若说陈京观因为江阮偶然一次敞开心扉便认他做了朋友,这断然不可能,可是江阮愿意开口了,那陈京观便也愿意再等等,看他下一次是否依旧把自己当做朋友。
江阮走后,陈京观本意要再去巡守一圈,可耐不住薛磐和平芜两个人的软磨硬泡,到最后就连平海也来劝了,他也只好作罢,在平芜的“看守”下回到了帐子里休息。
大脑长时间的过度思考早就透支了他的精神,现如今刚沾到那榻上,他就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