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天半子(76)
参州与他而言并不算一块硬骨头,只是这块地方完成了它的用处,他再将这块地送还给南魏,也免了南魏进一步穷追不舍。
不过要论遏佐为何舍近求远,其中怕还有某人的指点。
只是陈京观此时即使明了了也没有再开口,他将心中对于江阮的画像又描摹了一遍,觉得越发看不懂他。
“那你的人知道遏佐的具体位置吗?他的下一步应该是彻底拿下恪多的封地,至于你和忽兰,倒时候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陈京观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在那块地图上查找,恪多部周围的地方其实都很容易藏身,毕竟除却恪多部,其四周不是沙漠就是山岭,但这些地方虽容易藏身,却不可能供他们休憩这么久。
快小半个月了,遏佐在等什么。
“报!遏佐在腾里称王,他给您送来了告谕,兹定于三日后在克尔茶湖迎各部朝拜。”
送信的小兵声音越来越小,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二人,虽说沁格的表情自始如常,可他总觉得背后一阵凉风。
“看来他已经完全不把我当一回事了,他觉得阿布没了,我便只有乖乖投降的份。”
沁格说罢摆了摆手让那士兵出去,陈京观此时再看她,如果说刚才的她脸上还带着送葬后留下的失落与些许恍惚,那此刻的她就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她说话时眼睛比往日都要亮。
而此刻陈京观才注意到,沁格头上的小辫不见了,为之替代的是利落的玉冠和高高束起的长发。
“少将军,南魏与西芥的事情了了。三日之后克尔茶湖,无论你来或不来,我都会与遏佐一战。我理解你作出的一切选择。”
此时的沁格卸下了包袱,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反而变得更简单了。
她不用再去猜测遏佐的想法,不用再去担心战败的后果。当她面前只有一条路时,她走得便愈发坦然,也愈发果决。
“我定当不辜负别吉的信任。”
说罢,陈京观拱手向沁格作别,只是在他退出帐子的时候,看到站在原地的沁格向后走了两步,退到了烛光照不到阴影处。
他没有再说话,帮她把帘子掩好,转身策马离开。
这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知道了遏佐的动作,沁格便能更好地见招拆招,而忽兰的伤也在日渐恢复,他每日跟着巡防营在外巡视,他总觉得自己该和沁格聊一聊,可是他每日看着沁格在统战营里的身影,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当好她的后盾就好。
而从恪多部出发的陈京观没有直接回到参州,他安排在恪多部外围的席英看到他时就明白了一切,拿了他的手令返回参州去调兵。
至于陈京观自己,他只身一个人来到了克尔茶湖旁。
此时的旧地已经没有了旧时的模样,短短半个月,克尔茶湖周围的台子已经换了两次。
而陈京观这次装作是来西芥谈买卖的客商,西芥内战换了当家人,平日里那些与恪多交好的商人遏佐大多不会用,这个理由挑不出错,而且他只身前往,又会几句西芥语,入关时倒也没有遇到多少阻拦。
等他进到遏佐部的内部,路上巡防的士兵也就多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发笑。
原来无论是谁,当他坐的位置越高,他便越害怕,萧霖如此,遏佐也如此。
或许是出于对来之不易的珍惜,又或者是对掌权的傲慢,他们总是习惯于在自己身边竖起高塔,以彰身份也以示警惕。
陈京观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发觉遏佐部的发展的确受到了地理因素的限制,因为风沙的原因大家很少会搭建固定的街市,如今夜幕降临,偶然有几家门口用双语写着“客栈”的帐子也看起来十分冷清。
但如今这时局在野外过夜不算是好主意,陈京观对比了几家开在外围的客栈,最后选定了一个用栅栏围起来的小帐子,揭开帘子走了进去。
“要住店吗?”
坐在帐中的店家说话时没有抬头,他手里一边倒着酥油茶一边问候进来的人,而陈京观应了一声坐到了他身边,伸手接过了店家递来的茶碗,轻声道谢抿了一口。
“最近时局不好,生意不景气,你要是住的话三十文一晚,平日的吃食我们也可以做,就是要另收费用。”
店家说话的时候始终忙活着手上的活计,他此刻起身朝炉子里丢了两颗碳,帐子里的温度随即也升高了一些。
虽说已经五月底了,可是沙漠腹地的晚上依旧寒风习习,陈京观手里握着那碗油茶,时不时抬眼看看店家。
“话说,怎么这个时候还敢来?”
店家见陈京观一直默不作声,对他产生了兴趣,他将炉子上的水壶提下来又给茶壶里续上水,随后坐到了自己原来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