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天半子(94)
“我没有心虚,只是回房换件衣服。那个窗户,你自己关一下。”
陈京观没有回头,说罢又在原地站住了脚,有些犹豫地开口:“那晚对不起,我怕蒋铎生疑会对你不利。”
说完,陈京观迈着步子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反倒是霜栽,那一句“对不起”凝固了她脸上的笑意。
其实她当然明白陈京观的为人,这些天的相处早就改变了她对他的初印象,又或者说是找回了对他的初印象,其实他还是儿时那个口是心非的陈家哥哥。
可是霜栽越与他相处,就越自惭形秽,也就越忿忿。
明明都是没了家的,没了教养的,可他长得很好。而自己,好像与最初的那个孟郁妍全然不同了,成了那泯川江的水,论谁都能取一瓢来饮。
另一侧的陈京观回到房里,甚至有些心有余悸,他换了衣服下楼去找席英,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火灶旁熟练的熬药,手里拿着蒲扇,火光在她的脸上忽隐忽现。
“我来吧,你看着她一天也累了。”
陈京观笑着走过去接席英手里的扇子,但席英侧身躲开了,她指了指旁边的板凳,陈京观也没再推脱,坐到了她旁边。
“这一路辛苦。”
席英闻言摇头,手上的扇子朝陈京观的方向偏了偏。
客栈的后院虽也有炉子,但是刚才的雨来得急,店家还没将炉子收进屋子便被雨拦住了脚,此时的泥炉遭了水,立在院子里看起来十分凄惨。
如此一来,席英也只得窝在灶房里生火,这灶房空间不大,空气也不流通,只一会她额角就生出汗来。
陈京观见她依旧不愿意多说,就只好陪她坐着。
他对于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妹妹其实挺佩服的,她适应能力强,悟性高耐性也高,如若生在阙州,或许能谋个更好的出路,跟着自己倒只剩下辛苦。
“她白天没难为你吧,她那张嘴不饶人。”
席英听出了陈京观的言外之意,她盯着火光缓缓开口:“她其实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毕竟她愿意应下蒋铎的差事,说明她对你也存心不良,可你还将她看作妹妹,她现在只是很难说服自己罢了。”
席英的话陈京观何尝不懂,他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不过这话从席英嘴里说出来,他倒觉得有些意外。
“她是与你说了什么?”
席英摇头,将身子侧过来对上了陈京观的目光,露出了少有的笑。
“她不用对我说什么,我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陈京观听着席英的话有些愣神,知道她是在回应自己对平海的嘱咐,便笑着伸手去揉她的头,可席英的敏锐怎么会让他得逞,她向右偏了偏身子,躲过了陈京观的动作。
“好啊,一个两个都倒反天罡。等我回了平远军营,拿军法处置你们。”
陈京观努着嘴装出生气的样子,席英此刻倒显得比他更成熟,她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谁都有过往,况且她在心里压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轻易透露。再等等吧,或许她会开口呢。”
席英没说错,可谁也没想到,霜栽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又过了许多年。
三日的药膳调养后,霜栽离开了客栈。
席英再起来时只看到空着的床榻和桌上的一支玉钗。
那是她们初次相见时霜栽带的,霜栽靠着她的时候,她看了很久。
她将玉钗收了起来,起身敲响了陈京观的房门,陈京观似是早有预料,望着席英轻轻笑了一下。
他二人付清了房费,收拾好行囊,准备即刻返回阙州。
第36章
此时的阙州, 陈京观小半个月告病推脱不上朝,纵使萧霖不闻不问却依旧引着崇宁的关注。
那一日霜栽被陈京观抱着从蒋府离开,还未等他走到城门, 崇宁就收到了消息。
起初崇宁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认定, 陈京观是因为霜栽的身份才救她, 直到蒋铎提及了陈京观看到那枚玉佩后的反常, 这无疑坐实了他的身份。
不过还没等崇宁开口, 蒋铎已经一身素衣到了威岚坊领罚。
那之后的几天,虽然天气炎热,可他始终穿着立领, 萧霖问候了一句, 他便答是因潮湿起了疹子有碍瞻观。
不过他这些皮肉之苦受完,此事当然还没有了结,崇宁望着那副蒋铎带来的画像,久久没有出声。
“殿下打算如何?”
蒋铎屈着腰,眼神也随崇宁一起盯着那副像。
陈京观进京这小半年, 就是蒋铎也很少能见到他, 而陈京观又与萧霖走得近,崇宁不好私下去见他一面。
不过到了此时, 她也不需要遮掩什么了,桌上那张像画出了陈京观的七分样貌, 可崇宁已经在脑海里记下了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