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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越山河(61)

作者: 易夕伊年 阅读记录

他们像一重重壁垒,将我们的脚步阻隔在两点一线的山林中,再走不出一步。

妈妈说,当你觉得自己被困住时,便去看天空吧,去看那数千米高的云,那三十八万千米外的月亮,一点五亿公里远的太阳,以及要花费成千上万乃至几亿年才能把一缕光送进眼中的星星,那是一个人一生所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与它们相比,地上的一切都是相等的渺小。

可是妈妈,我能看见几百亿光年外的星星,与我无法抵达距此百里的小城之间,并不冲突。

我也是渺小的。

我知道世上多有不平事,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因为清醒,所以更加痛苦。

第25章 越关山的日记(14)

-2010年6月17日-

找到了工作。镇上新开了一家网吧,我在里面做收银。

老板是个胖胖的阿姨,人很好。我第一天上班时什么都不会。她很耐心地教我怎么开机子,怎么用电脑。工作时间是十二个小时,老板说晚上怕有醉鬼,女孩子不安全,只让我上早班和中班。

店面楼上是宿舍,上下铺的六人间,我住在最靠里的下铺。房间很小,但有窗户,不算太闷。天花板上的腻子已经片片剥落,墙角裂开的缝里长满了青苔。好在被子是新的,夜里洗澡也有热水。

工资不多,可是包吃包住,同事们对我也很照顾。虽然辛苦,和从前的日子相比算是天堂了。

阿姐去了镇政府的食堂打饭,她下班后来看我,常给我带饭。

我们并排坐在宿舍床边吃饭,月光透过窗户,把铁饭盒照得反光。

-2010年7月16日-

那群男人来了网吧,要收保护费。和刀疤男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我浑身的汗毛都树立起来。

老板挤开我,让我去里头收拾桌子,自己独自应付他们。

-2010年10月2日-

发了工资,债仍旧还不上,利滚利欠得越来越多。那伙人知道我住哪儿,每到收债的日子就在网吧周围打转,把客人吓跑了不少。

我想走,老板不让,说我一个小姑娘自己出去容易出事。阿姐也不让我操心,告诉我她另有办法。

不知怎的,她说这话时的笑容让我心慌。

-2010年10月10日-

心慌得越来越厉害,夜里被噩梦惊醒,却已忘却了内容。

阿姐不太常来陪我了,她会在傍晚打个电话到店里,或是托人把饭盒送过来。

晚上下班后我去阿姐宿舍找她,她不在,同事说最近都是很晚才回来,不知道去干了什么,身上带股怪味。

“哎小姑娘,”我刚要走,同事叫住了我,“她是你谁啊?”

“姐姐。”我答道。

“长得不太像啊。”

“不是亲的,”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我们都像自己妈。”

“你这么小,怎么不去读书啊?”

我眨着眼,做成失落的表情:“家里……家里没条件。”

同事唏嘘两声,转身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小包芝麻糖:“家里炒的,拿着吃吧。”

走出大门,我在巷口的路灯下站了一会儿。怀里的糖被体温融化,黏黏腻腻地贴在塑料袋上。

灯光昏黄,一只毛色灰白的流浪狗从我身边经过,翘起脚,冲着电线杆撒尿。

热风吹来淡淡的骚味,楼上传来铲子和铁锅相碰的声音,有些刺耳。

头顶的光忽然闪烁两下,小狗受惊似的狂叫几声,跑走了。

我穿行在巷子里,吹到脸上的风渐渐冷了下来。

-2010年11月17日-

第十次站在街口,却没有一次拥有踏进去的勇气。

其实不该来的,这里鱼龙混杂,很不安全。小小的一条街里挤着几家红紫灯光的按摩店,最里面的开着一家游戏厅,两旁则是小麻将馆。

我很早就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人,是他带我来的。那年我六岁,半夜来了很多警察,他和一个穿得很少的女人被一起带下来。

回去时,我挨了他一顿打,说我不吉利,偏就那一次遇到了扫.黄的。

过去与现实在脑中交汇,第二次踏足这里,心情远比当初复杂。

为什么不进去呢?为什么不让心死个明白呢?

大约是还心存幻想。

以为只要不进去,只要看不见阿姐的身影,就能心安理得地把一切当做自己的幻想。

活在世间的人,只要不低头,就会相信炼狱根本不存在。

夜深了,醉醺醺臭烘烘的男人多了起来。

我该走了。

-2010年12月31日-

今天是阿姐的生日。

我借老板阿姨家的厨房做了一个蛋糕,打算送给阿姐。

我去了阿姐的宿舍,却发现宿舍楼下围了一群人,正一件一件地往垃圾堆里丢东西——那都是阿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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