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莺不来(115)
于乔的心沉下去,担忧的事情也许成真了。
她想托人去打听一下,找了一大圈,发现只有傅律师才可能知道。
但她打过去,傅峥说不记得她是谁,两句话就挂断。
再打,已被拉黑。
她和池晏舟分手也就半年时间,果然是人走茶凉。
内心涌上一股悲哀,又交织着一股可笑,最后都化作无能为力。
不知不觉间,已经夜深。
她忘记了关窗,台灯的暖光吸引进来一只飞蛾。指头那么大一只,振着灰色的透明羽翅,胡乱地往灯上撞。
池晏舟现在什么状况,到底是在外面还是进去了,她全都不知道。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绝。
就像这只微小的飞蛾,隔着玻璃罩乱撞,永远触碰不到真正的光源。
这时候她才感到一阵后悔,当初一股子清高劲儿,觉得接触的无非都是些纵情声色的场合,如今连一个打听消息的人都问不到。
后来几经周折,还是李教授传来一个消息,说是他有个朋友在电视台上班,最近台里的一个女主播闪婚了,据说和她老公才认识三天就领的证,传言是因为她前男友垮台了,她当然选择远离,明哲保身。
单位里有人自然看不惯她,掀起了一阵八卦潮。说先前订婚的时候声势浩大,对方是哪家的公子,一副了不得的样子。还没做夫妻,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李教授去帮她打听了,女主播姓陈。
于乔听完,只是一阵沉默。说不清什么情绪,更谈不上悲喜交加。
她除了每天刷很多次新闻,妄图在里面发现一点眉目,便只能控制住自己不再去想。
因为想也是无用的。
但每到夜深人静时,睡不着觉,她又一遍遍地在网上搜索监狱的情况,以及探监的条件。
查完后,开始翻箱倒柜,终于将那条红宝石项链找出来。想着哪天拿去卖了吧,万一得交巨额罚款呢?多少还能凑一点,哪怕是杯水车薪呢?
她简直有些神经质了。
楼上咳个没完没了,有天来了救护车,听说是咳了很多血。流感的范围再扩大,也变得越来越严重。
除了打听消息,于乔每天做两件事。一是抢回国的机票,一是去超市抢购生活必需品。
国内形势严峻,新闻里每天都播放着感染的人数。于乔独在异乡,此时更是想回到家人身边。但机票价格一天一变,数量有限,又实在难得买到。
更伤脑筋的是,先前超市就缺货,好些人都开始大力囤东西。她年轻,从小又在社会主义社会长大,哪里会有断粮的未雨绸缪。
她大方得很,让员工和邻居们把店里的食品都分走。反正她也快回国了,等过完年再来。
可是现实狠狠给她上了一课——机票没有买到,家里吃的也快没了。
这时候,流感已经很严重了,几乎到了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地步。
于乔脑子是空的,心里是空的,家里因为没有粮食也是空的。整座城市静得可怕,路上没车,街上没人,空空荡荡的,像一座死城,连往日里听得见邻居放的歌曲都没有了。
于乔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每天计划着吃的份量,熏了醋消毒,被呛得咳嗽起来,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会死过去吧。
若是死了,连尸体都不会被人发现。
在灾难面前,人渺小得如一颗浮沉。
好在有关系好的学生家长,来给她送过两次食物。到后面态势更严重时,也不再来。
除此以外,唯一的动静便是三两天响起的电话铃声,妈妈很担心她。
每天新闻播报的都是又死了多少人,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化成一串冰冷的数字。
她也想到了池晏舟,不知他的情况如何了,若是真的被关起来,好歹也与这流感病情隔绝了。
但她想起来都觉得有些飘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有天凌晨,电话铃声刺破深夜,于乔吓得一激灵。妈妈知道时差,若不是有急事,绝不会给她打电话。
她还未睁开眼,便将电话接起,挺直了背坐起来。
“开门。”低沉的声音传来,像是重力吸引,将她的神经猛地扯到电话那头去。
于乔什么都没来得及问,愣住一秒,身体比思想更快,飞速地从床上跳下去,连鞋都没来得及穿,打开门,便往前扑过去。
她的动作急,又是光着脚,差点滑倒,头撞在门框上。
池晏舟赶紧抱住她,用一只手托住她的头,蹙眉道:“慢点,怎么鞋都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