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莺不来(99)
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巧笑嫣然。他们一边聊着天,音量不大,却恰好被于乔听见。
“你觉不觉得她跟你长得有点像?”
“你是不是看到漂亮女人都觉得和我像!”
“我哪有!我是真觉得你们脸型有点像,她要是短头发的话,估计更像。”
“哼!”
女人扭头看一眼,与于乔对视后,很快转了回去。
眼前像是灵光一现,于乔突然想起,上次见时,是在北京。她还是留长发,拖着一只爱马仕的彩色皮箱,和闺蜜打电话吐槽,说交往了两个月的男朋友突然说分手,但好在出手大方。
当时她浑身上下都是金钱包裹的味道,不像现在,显得那么清纯。
但毕竟事不关己,对于这个插曲,她没有放心上。
池晏舟在走前,约见她一面。得知她在海边,便驱车过来找她。
他来的时候,于乔在发呆。日落时分,她坐在临港的阶梯上,海风将她的发丝吹起,整个人气质沉郁,像伫立海边的一块礁石。
池晏舟倚在车门,抽完一根烟才过去。
这次见面应是最后一次,两人也没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看一场日落。
傍晚的海,永恒、静默,海浪拍打岸边礁石,一眼望过去,没有尽头。
回想与这个人的相处,近一年时间,大多是陪他穿梭于灯红酒绿,流连于纸醉金迷间。却不曾想过,在当时那样难堪的分开后,如今两个人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默契地度过一个有风的傍晚。
她看向他,看到他眼里夕阳残影的光,比波光粼粼的海平面更平静。
她突然问,为什么要和宋喆动手?
池晏舟斜眼睨她一眼,勾唇笑道:“还心疼着?不是当场就帮他出了头吗?要不要再打一巴掌,再消消气。”
语气好酸,他要是个女人,一定是个妒妇。
于乔说:“你们在外面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池晏舟只是淡淡地笑,说:“不知道最好,这是秘密。”
于乔毫不客气地评价:“故弄玄虚。”
他笑笑不说话。
好一会儿,于乔问他:“天快黑了,你几点的飞机?”
他说七点。
于乔点点头:“那该走了。”
池晏舟看着一波波轻轻涌动的海浪,说:“不着急。”
临到这时候,总归是有些不舍得。
就像是小时候去一个陌生城市参加夏令营,偶然闯入别人的人生,在陌生之地或许发生过一段难忘之事。但等夏令营结束,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天空由浅蓝变深,云也渐渐沉了下去。
晚风轻拂,树影摇曳,于乔的脑海里生出莫名的念头:海那么好看,但船总得靠岸。
她的肩上还搭着池晏舟的衣服,熟悉的气味沾在她身上,苦艾的清冽和木质香的回甘。
池晏舟替她拉拢衣领,想要挡住一些风。
在宽大的衣服里,她显得小,但眼神却带着疲态。去年在山城的第一面,她那么神采飞扬的样子,好像此去不复返了。
“乔乔,我……”
他才刚开口,只叫了她的名字,却看于乔将外套取下,递给他,说:“就到这里吧。”
池晏舟不说话。
于乔浅笑了下,拉过他的手,将外套挂在他的手臂上,颇有几分郑重其事的意味。
她的声音很轻,却一句一字特别清晰:“池晏舟,我们就到这里。谢谢你。”
池晏舟一手按在手臂上,衣服还带着她的余温,他本想好好挽留,让她跟他回去,可是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总不能去祈求。
他抬手,将她垂落的发丝挂到耳后,语气温和:“这里不好坐车,我送一送你……”
“不用再送了。”
远处的人群寂静,几艘小船闪出零星的灯光,在六七公里之外,就是金碧辉煌彻夜不眠的城市。而这里的海,恍惚让他生出几分可以海枯石烂的错觉。
池晏舟的手没有放下来,贴在她的脸颊,轻柔得像贴着一个什么易碎品。
“就算是朋友,总可以再载你一程。”他习惯性地想淡笑一下,但发现嘴角太重,很难提起。
于乔低声说,我不和你做朋友了。
她的语气很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喜怒。只是告诉他,我们不会再做情人,不会再当朋友,不会再有一丝一缕的关系。
他的手落了下来。
两人各自沉默。
“那么,再见了,于乔。”
“再见。”
于乔转身,独自往海滩的另一头走去,她背对着他,洒脱得挥了挥手,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