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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命娘(11)+番外

她话只说了一半,因为那门洞里有只眼睛,正不声不响地盯着她们呢!

柳今一往后一蹿,冷汗都出来了。她不怕鬼,战场上什么鬼见不到?吓人的是稀松平常的地方忽然冒出来个鬼。

“里里里……”她左抓代晓月,右拎尤风雨,把自己夹起来,“里边有人啊!”

“是有人,他家还住着个老舅爷呢。”尤风雨打量她,女孩儿目光复杂,“你这么大的人还怕鬼?”

柳今一道:“我不怕鬼。”

尤风雨埋怨:“难怪排末尾,胆子太小了,我一抽墨画片就是你!”

柳今一说:“到底什么是墨画片!抽到我怎么了?我不怕鬼!”

代晓月把她的手强行扒拉开,朝那门洞里一看,面不改色:“老人家,怎么不声不响的?我们是衙门派来办差的。你方便就开个门,我们问几句话就走。”

门里“咔哒”一声,起了门闩。一个独眼老头颤巍巍地挪门,招呼她们:“来、来……里头……里头坐。”

代晓月刚跨进门,腰就被抱住了。她眼皮跳了跳:“松手!”

柳今一说:“你朝上看!”

代晓月抬头,见门檐底下捆着个破布娃娃,正面朝下,悬在头顶。那麻绳搓的脸上还点了两道腮红,眼珠子被扣掉了一只,剩下的那个歪挂着,也命不久矣的样子。

尤风雨道:“这是辟邪的,我也有一个,晚上睡觉能抱着。”

柳今一说:“你这么有胆气!”

尤风雨跨过门槛:“我那个也是南宫小姐做的,她说了,不凶点怎么吓退邪祟呢?”

她又回头,这回柳今一看清了,女孩儿学着代晓月蹙眉,很不赞成地瞧着她:“柳时纯,你不要以貌取娃娃。”

这是她头一次叫柳今一,还不叫名,非叫她的字。这字也有来头,跟代晓月的团素一样,都是廖帅起的。

柳今一来不及回肠百转,代晓月已经硬拖着她往里走。

院里没什么可怕的,就是种着棵腊梅,不知道是不是被屋檐和槐树给压的,瘦瘦矮矮,歪在墙角,一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模样,看着一点也不凛然。

那独眼老头掌着个油灯,一步三喘地穿过满地的纸钱,催着她们:“进……进进屋,外头谈……谈不得……”

他佝偻着身躯,爬上阶,从腰间拉出一串钥匙,颤抖着手把锁打开了。

吱呀。

门半敞,里头也点着两个油灯,但是太暗了,只能隐隐看见一个庞然的轮廓。那独眼老头咂吧两下嘴:“你们问……问他。”

一股恶臭扑鼻。

那屋里摆着的不是旁物,正是陈书吏还没合盖的棺材。半个月,尸体既没有入土,也没有处理,不用走近,光靠闻就已经能猜到烂成什么样子了。

尤风雨低低“呕”了两下,就要吐。柳今一眼疾手快,拎着她的后领和后腰带,让她面朝下。她稀里哗啦,把一路上吃的炒黄豆全吐了。

“不用谢。”柳今一松开一只手,捂着鼻子,歪过头,由衷地说,“这位究竟是陈书吏的老舅爷还是阎王爷?”

代晓月扯出帕子,掩住口鼻入内,将尸体打量了一会儿,出来道:“可惜了。”

柳今一说:“当时没验尸吗?”

代晓月道:“当然验了,但是县内穷,没有正经仵作,都是临时拉来稳婆草草验的。”

县下乡里识字的人都很少,论经验,稳婆不一定就不如仵作,但是这几年岜北厉害的稳婆都去投奔狻猊军了,再不成就是去州府城里讨活儿干,留下来的皆是些没有验尸经历,或者专门给人接生的姨婆奶奶。

“早知道有今天,”柳今一把尤风雨提回来,“当初的仵作堂我也该去听一听。”

代晓月说:“归心爱听就行了,你有她——”

她忽然没了声音。

柳今一像是没听见,问那独眼老头:“他舅爷,人死了怎么还不下葬?你把他放正屋,自己又睡哪儿?”

独眼老头说:“就睡……睡他边上……”

尤风雨又要吐。

老头大喘气,续上下半句:“……的屋、屋里头……”

他不知怎地,有一泡泪,边抹眼睛边说:“孝、孝顺得很……以后都没……没炭没饭,老头子要怎么活……活哟……”

代晓月最怕人哭,赶忙打了招呼,去边上的屋子里查看,留下柳今一看院子。那独眼老头对着柳今一哭,柳今一虚拍他肩膀,劝道:“你节哀节哀。”

老头说:“没赔钱,下……下不了葬,还要找他们。”

“我知道陈书吏,顶好的大官,我娘在家听说他人没了,哭得跟什么似的。唉,唉!”柳今一随口就来,在怀里摸了半晌,掏出个钱袋,打开了,里边又是个钱袋,一直开到最里头,终于扣出几个铜板儿,“这是我娘千叮咛万嘱咐要给陈书吏的,钱不多,都是省出来的,你先拿着,赶明儿去买几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