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今一全然不在乎:“能活是我的本事,说起来第十三营会遭此劫,也算是你我阴差阳错协力的结果,只是你藏得深,叫我平白受那么多骂名。”
“你倒也算真小人,没把自己撇干净。不错……若你真是个有能耐的,别说那两万精锐,就是再来两万,你也该打赢。”韩啸竟不顾伤势,也笑起来,“但是你说错了,我从没与戎白勾结过,至于刘逢生,什么脏东西,我认都不认得。罢了,也算我倒霉,被牵扯到你们这摊子烂账里来……”
他压紧伤口,又啐一口,朝周围说:“给她马,开门让她走!”
“银两不能少,”柳今一目光扫出去,“这两个就当我送你的贺礼,你来岜州府整顿军务么,真拿赤练军去跟狻猊军硬碰硬,有几个军娘会理你?不如押了她们两个,把我勾结戎白的罪名推给这位代团素,打起来也出师有名。”
代晓月紧紧盯着她:“你恨我就罢了,与龙博有什么关系?若没有她,你早就让他们给杀了。”
“你还跟我论起道理来了,”柳今一踢一脚吕大人,“赶紧把吕大人放了,他死,我就杀韩啸,韩啸死了,廖祈福也得死。至于你,狼女,我劝你也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将小姐的下落抖落出来,你那恩也只能去阴曹地府报了。”
她临时反水,叫在场的人都不敢动弹。吕大人得了救,连滚带爬地离远,招呼官兵:“没有听见吗?给将军备马,传令过去,为着侯爷的安危,谁也不准妄动,速速开门!”
柳今一扯过韩啸:“劳烦平远侯,跟我走一段。”
第64章 今如昨
吕大人备的马是从驿站现套过来的,挂着上等小牌,这原该是匹膘肥矫健的好马,却因为县内粮草紧巴,被养成了个皮包骨头的可怜样。
这倒又显出吕大人的老练圆滑了,马么,韩啸的那匹最好,但是那是他费心费力养出来的,认主子,真弄给柳今一反而是在糊弄她,因为根本骑不远,还容易闹出破绽。
“时间仓促,这里驿站所设的马匹,有的去运粮了,有的被胥吏衙役趁乱吃了,目下就剩这么一匹,将军,还望您能体谅则个,别误会下官。”吕大人弯腰作揖,一双袖子都拖到了地上,他浑身臊臭,以手抹汗,“这马上有下官凑出的银两,还有一些伤药,烦请将军路上给侯爷用几服,确保他性命无恙!”
“你放心,等过了红狸岗我就放人。”柳今一上马,双腿夹紧马匹,利落道,“走了!”
街巷里的甲兵全撤了,沿途的楼阁客栈关门关窗,这是柳今一要求的,她不准看见一个兵。眼看天要亮了,风却越刮越猛,就算吕大人布置弓箭手,也很难在她的视野之外射中她。
那马吃了个半饱,力气还是有的,它载着柳今一和韩啸扬蹄飞奔,眨眼间就到了县门口。
尤秋问吊在县门旁,人已经快昏厥了。他嘴唇干裂,被旗帜拍打着,远远看见一马驰近,接着刀光一闪,人还没回过神,身体就落在地上了。
“我说什么来着,”柳今一策马经过,刀已归鞘,声音也渐远,“老头,你再掉下来,我也救不了你。你就待这儿安心等死吧!”
尤秋问在泥泞里爬了两下,挣开手上的绳索,哑着嗓子在风里喊:“柳时纯,你……你当心!”
马出了县,直往前冲,待过了一段官道,又转向路边的树林。雨点子本来快没了,但进了林,枝叶上的水就往下泼,不到片刻,马背上就湿透了。
韩啸双手反捆,货物一般挂在马背上,他脸朝着地面,头身被两侧的树枝胡乱抽打,恨道:“贼胆太小,只敢挑小路走!还以为你有什么打算,原来也就是只受惊乱窜的耗子罢了。”
柳今一说:“少用你那激将法,真当我不知道,你早在进县前就沿途布设了官兵埋伏。当初你杀孙务仁那么干脆,如今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吕大人?八千个护东卫连夜来这里,原就是打算在天亮时屠县。”
八千个护东卫要穿两个省才能到这里,他们脚程再快也需要走半个月,韩啸来得这么快,说明他早在半个月前,在刚收到孙务仁坏事的消息时,就已经决定要把岜州府的烂摊子砸了。
“你比他们几个聪明,狮迅疾,我倒也听说过你。”韩啸血流多了,脸色更白得像鬼,他残喘不定,“要是那刘逢生办事有你一半的果决,我何须费这样的劲过来?就是怪了,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猜到我身上的。”
“你这么问,看似是在示弱,实则是要我泄这一路的底给你,好让你回去查漏补缺,再杀一干有关系的人。”柳今一在林中疾行,任由树枝刮蹭,又话锋一转,“不过都到这会儿了,谁死谁活全与我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会猜到你,恰是因为你先沉不住气。半月前你为拿货,在无骨河边大动干戈,借剿反贼的由头强行让岜州府筹粮,那时机太巧,又占了廖祈福不在的空缺,该是早就盘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