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出于讥讽才这么说的,怎料那老头大惊失色:“你胡讲话!我一个做舅爷的,趴侄儿床底干什么?那南宫青每日洒扫一丝不苟的……”
他老猢猕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跑!柳今一早有准备,伸脚一绊,又让他滚回地上。谁知这老头含胸一滚,居然还是个会把式的!
柳今一劈手拎住老头的后领子,猛力一拽:“老头,起来说话嘛!”
刺啦。
老头的短褂顿时脱身,人像金蝉脱壳,直扑向台阶。他到底上了年纪,只是这么一个来回,已经虚汗淋漓:“他是我侄儿,南宫青是我侄媳,目下两个人都死了,房子钱财合该孝敬我!当年若不是我向衙门引荐,小六可就要回乡里种田。”
他爬过正屋的门槛,扭头急声说:“你瞧瞧这尸体,多亏有我守着,不然早叫人丢到野外喂狗,我待他有大恩哪!偷嫁妆更是没影的事!我只拿了南宫青一只镯子,还没来得及去当呢!要不是他两个死了,我迟早要跟他们说——”
他冤没喊完,斜角上的棺材盖忽然动了。柳今一道:“滚!”
老头分不清这是怎么个“滚”,头还没转回去,迎面就挨了柳今一一脚,他滚到边上,“哇”地吐出酸水。
柳今一已经跨进门,那棺材盖“轰隆”地翻起来,直直砸向老头!她伸臂一拦——
好他大爷的沉!
“团素!”柳今一半肩上还扛着尤风雨,拦棺材盖的那只手臂微沉,“棺材后头,窗子底下!”
侧面一阵风,代晓月直接破窗而入。雪白的月光照身上,直刃的环首刀寒光乍现,她头都没有低,反握着刀把,朝下一掷!
“嘭!”
刀锋斜钉入地面,浓腥喷溅,潜伏在窗下的人未及反应,一颗脑袋就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这么臭,”代晓月拔起刀,嫌恶地看向棺材,“你们脏不脏。”
藏在棺材后的人当机立断,一掌拍在棺材盖上,让其飞撞向她二人。代晓月扶盖,那人趁机撞破后窗,翻进沉沉夜色中。
“点子太背,”柳今一把尤风雨抛给代晓月,“捕猎我在行。”
代晓月抱住女孩儿,见柳今一翻窗追出去,突然跟着追了两步,探身喊道:“刀!”
柳今一没刀!
那人翻身上了墙,民巷逼仄,他连跃两个胡同,在屋顶跑起来。
哐当,哐当。
这人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牌子的碰撞声。他朝下一看,脚边的屋檐上居然扒上了一双手!
“招呼还没打完,”柳今一倏地攀上来,像是伏夜的豹,“快问问我是谁。”
那人脚下被勾住,朝前扑出去,但他不是独眼老头,只见他双臂一展,立刻撑住了自己。
风!:
这人侧滚,躲开柳今一落下的脚。瓦片“哗啦啦”地滚落,被柳今一踏碎好几片,他刚想爬起身——
“哐啷!”
这人滚出数尺,腹部剧痛,没料到自己会被踹得这么狠!他扶住小腹,来不及缓解疼痛,就先爬起来。
柳今一俯身捡起瓦片:“你一声不吭是怕自己叫得太响吗?”
那人心脏狂跳,迈腿飞奔,柳今一在追他,那“哐当、哐当”的怪声阴魂不散。很快,他感觉柳今一就在背后,影子飞渡在屋顶,他忍不住回过头。
柳今一抛起瓦片,那人下意识侧头闪避。
就等这一下!
柳今一一拳穿过瓦片,猛击在他脸颊上。他吃痛,趔趄两步,抱住柳今一的手臂,整个身体侧过来,要把柳今一过肩摔下去。
但是他踩空了。
两个人滑下屋顶,瓦片乱掉,枝桠拍打在脸上。柳今一拧住他的领口,几拳砸在他的面门上。
那人脑子嗡嗡,手不自觉,在自己腰间乱摸,似乎在找东西。
“找刀吗?这不是巧了,”柳今一说,“我也爱这么摸。”
那人被打得眼前昏花:“你既然也干这行,该知道规矩,落人手里就是哑巴,谁也别想从我这儿套到话!”
柳今一拖过他半身,抓起他的头发,朝着边上的青石板就是两下!
那人说:“你要不直接杀了我——”
“都是一个行当里的,”柳今一提起他的脑袋,砸下去,又提起来,“说这话也太见外了,什么杀不杀的,我就问一句话。”
那人口鼻嘴脸都是血,他抬手扒住柳今一的手臂,忽地露出个笑:“真以为是你拳头硬?出了那扇窗我就吞了药,要不是……”
柳今一再砸下去,这一下比前几次都狠,磕得他头骨欲裂。
血从这人的嘴里往外挤,淌到前襟上都是,他大约四十来岁,双目微凸,瞪着柳今一,强撑着说:“……没带刀……就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