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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命娘(55)+番外

陶秀仙劝她。孩子月份大了,夫人,忍忍吧!要是怄坏了身子,那才真是没盼头。老爷他,他虽然……

秀仙。南宫裕缓缓打断她。你不要提他。我知道孩子月份大了,已经杀不掉了,但我心里一点也不期盼他。世人常说,哪有娘不爱子的,可是我就是不爱啊……

南宫裕掩面。老天,他为什么非得投生到我的肚子里?我宁可自己终生都生不出来!做姑娘的时候虽也不自由,可好歹还能作画,如今有了这孩子,我就再也画不了了呀!

怎么会呢!陶秀仙急道。夫人,你想作画,我就去给你找纸笔,咱们想怎么画都行!

南宫裕啜泣着,看向陶秀仙。秀仙,我连笑都不能露齿,又哪里能做别的主呢?你以为是老爷不准我画吗?其实是我兄长。他要我嫁人,我就得嫁人,他要我生子,我就得生子。我做了女儿,想要光耀门楣,就只有这一条路给我走啊!

陶秀仙不是小姐,她们的命有云泥之别,可那都是表面上的,是规矩、秩序定的,在这一刻,她们同病相怜,没有不同。没有不同。

夫人。陶秀仙抱住南宫裕。夫人,活着吧!日子总该有个盼头,不为这孩子,就为你自己,你还有机会作画呢。我这辈子连镜子也没照过,说起来,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我也厚着脸皮求你一句,夫人,你画我吧,你画我好吗?我盼着你的画呢!

南宫裕早已泪流满面。秀仙,我这辈子,也还没被人求过画呢!

你什么也别怕。陶秀仙给她擦眼泪。我陪着你呢。夫人,你若生的是个女儿,那可好,我叫我丫头来给小姐作伴好吗?你教小姐画画,我再请小姐画我丫头。

万一是个儿子怎么办?南宫裕说。我害怕!

夫人,你瞧我,我是做什么的?稳婆哪!陶秀仙紧紧握着她。是小姐,我眼睛毒得很,不仅看出她是个小姐,还能看出她是个——是个顶天立地、才华横溢的小姐!

第30章 欲乘歌

“我与夫人,便是这样的关系。”陶秀仙还揽着朝盈,借着那盏快燃尽的油灯,把对面两个军娘看了一遍,“我们呢,是比寻常主仆亲近点,但也就那样。说到底,我也不是南宫府的家生婆,我呀,就是个陪产的,后来夫人平安诞女,我又陪了她半年,等约期一到,我就走了。”

代晓月说:“你陪夫人这么久,她舍得你离开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那句话怎么说?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夫人是想留我,可我是在外头野惯的婆子,叫我去府里当差,那规矩太多,我心里不挺实。”陶秀仙别了下霜鬓,一手指向堂内的尸体,“再说我如今的日子也不差,既能给人接生,又能在衙门里讨口饭吃,自在呢。”

“那朝盈是怎么一回事,”柳今一托腮,“我看夫人待她很好,又教她识字,又许她算账。”

“夫人待朝盈,那不是冲着老婆子,而是冲着我女儿乘歌的面子。”陶秀仙轻叹,“不瞒军娘,我女儿的确也在这义庄里,你尽可往里边走,后头供着她的牌位。”

她轻轻眨了几下眼,这是怕泪掉下来。她抿嘴一笑:“我女儿做过南宫小姐的婢女,两个姑娘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很。后来乘歌嫁人,有了朝盈,夫人为着小姐,对朝盈也很垂怜,见我们祖孙孤苦伶仃,就把朝盈接去府上养了。”

代晓月斟酌措辞:“这位陶娘子是怎么……”

“是今年不慎染的风寒,”陶秀仙虽然忧伤,却不沉溺其中,直言说,“乘歌自从她男人去打仗以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她原本守着几亩薄田,在乡里住,但是乡里的绅佬财主欺负她们孤女寡母,把她的田给抢了,她找不着人说理,就领着朝盈来县里告状,结果刚到县里就病倒了。”

朝盈似乎想起了娘,坐在边上小声啜泣。她话很少,也不抬头看人,大多时候都垂着脸,心事重重。

尤风雨看朝盈啜泣,自己也跟着鼻子一酸,眨巴起眼睛。

“乘歌病后就一直住在这儿?”柳今一再次打量义庄,往后看,“婶子,你也说这里阴气重,这哪是个能调养身体的地方。”

“后面大着呢,”陶秀仙起身,拉开后头的帘子,给柳今一看,“我在院子里种菜养花,你天亮了来看,那边挨着条小溪,比住在衙门里宽敞干净。我们乘歌也喜欢,不然她哪能准我把牌位供在这儿。”

柳今一跟过去,从帘子底下探头。夜正深,外面森森冷冷,看不清具体,不过这方向她知道,正对着县外的官道。

“沿着这条路走到头,”柳今一虚画了一下,“是狻猊军的哨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