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晓月说:“好,南宫青走了,那陈书吏是你们谁杀的?”
陶秀仙道:“他自作孽不可活,是天收的,与老婆子和小姐都没关系。”
柳今一收回目光:“婶儿,你在衙门里待得久,该知道这事人命关天,我们不仅要逮捕你,还要捉拿南宫青归案。”
“老婆子自从得知两位军娘要来,便一直等着这一日,”陶秀仙伸出双手,“尽管抓我吧!朝盈如今有夫人照顾,我放心,没了乘歌,我也早厌了这世道!只盼着小姐——”
她忽然鼻酸眼热,强笑着说:“只盼着小姐能跑得远远的,永生永世不要回来!当年乘歌驾车回县,告诉我她想去参军,我……我怕刀剑无眼,她会有去无回,便死活不肯让她走……如今天人永隔,真是悔!”
代晓月道:“乘歌来县里打官司,谁办的她的案子?”
陶秀仙说:“眼下讲来也没意思,当时应她状子的正是咱们县太爷,孙务仁孙大人。”
“这个名字,”柳今一抱臂,微微仰起头,“我好耳熟啊……”
岜州府就这么大,她从前在狻猊军筹粮的时候几乎跑遍了每个县,来来往往打过交道的道员巡抚也不少,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天正早,”代晓月掀帘入内,“陶婶,与我们回衙门吧。”
陶秀仙刚迈步,就被柳今一给绊了一下。柳今一还抱着手臂,歪歪靠向门柱,做沉思状:“想不起来,啊,完全想不起来,团素,酒喝多了记性真的会变差!”
代晓月没表情,在怀里摸文书,摸了半天,又回头看尤风雨。
尤风雨瞪着迷糊眼:“我没拿……”
女孩儿在代晓月的目光里突然灵光一闪,抓起朝盈,义正言辞:“好哇!你们还没找我爹要缉拿文书,怎么可以随便押人呢?朝盈,走,快走!”
两个女孩儿刚钻入帘内,就听义庄外有人说:“想要缉拿文书还不简单?我给两位军娘带来了。”
门口晨光一晃,进来个戎装打扮的男人,这男人系着腰牌,上刻有赤色花纹,正是岜南赤练军的标识。
“寄云还是地邪,正说你呢,你就来了。”柳今一依旧靠着门柱,“团素,这不是我们的老相识么?刘滚子——喔,如今该叫刘军门了。”
刘逢生三十来岁,很精壮,颊面上有个醒目的刀疤。他摸着那刀疤,有几分狠色:“你还活着呢,柳时纯。”
柳今一说:“我人是还会喘气,别的就不好说了。”
刘逢生看向代晓月,又看回柳今一:“到底是你命好,输了个十三营,廖祈福也没舍得押你入京问罪,不像我们啊,没有这么大的靠山,输一场又是杀头又是抄家的,比你可怜多了。”
他进来拍打灰尘,把那几具尸体都看了:“这都谁啊?你们杀的?代团素,你如今拿了她的狻猊牌,也别太招摇,她可是前车之鉴。”
代晓月沉下目光:“这是岜北的地界,你来干什么?”
刘逢生从袖里掏出张文书,装模作样地举着看:“我来,嘿,我可不像你们,成天在县里乱窜,我是奉朝廷之命过来的。我瞧瞧,嗯——文书上写着,寄云县尤秋问擅权独断,暗地串连兵败要犯柳今一,谋杀寄云县令孙务仁,勾结戎白探子,意图作乱!喔,原来我是来拿人的。”
代晓月道:“一派胡言,你把文书交过来,我要核验朝廷章子。”
“少来这套,代团素,我吃过亏的还没忘呢!”刘逢生攥紧文书,露出狰狞,“狻猊军还敢插手地方衙务?廖祈福人还在京中待参呢!你一个卫所参将,无缘无故跑这里来干什么?我是冲着你老爹的面子才没有问责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来人,将柳今一即刻拿下,连同这义庄内的几个疑犯一起押回衙门!”
堂内瞬间涌入全副武装的军士,代晓月摁住佩刀,喝道:“凭我代晓月单刀坐镇,又有廖帅的狻猊牌在此,我看谁敢动!”
她凛然,迈出帘子,气势居然压过了一群人。
柳今一拍了下尤风雨,俯身笑说:“瞧见没有?这就是银钩月代团素,当年百里奔袭明月山,凭的就是这份胆量。”
尤风雨急声道:“我老爹——”
柳今一把她和陶朝盈都抱起来,两步走出后门:“放心,只要寄云县还是岜北,你老爹就死不了,他有思老保着呢。思老诨号叫什么?”
尤风雨说:“苍天女!”
“不错!天塌了思老也能补起来,你别怕,”柳今一把女孩儿们塞上牛车,又对尤风雨笑,“思老可比我有用多了。”
堂内已然动起了手,帘子摇晃,有军士冲过来。尤风雨扑到车沿,拽着柳今一:“你没和我老爹谋杀人!你、你……你也不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