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秀仙说:“小姐!好小姐,这是怎么弄的,浑身是血!”
她虽然惊骇不定,却是个极胆大的,两步到床边,先将老爷看了,一手拉着南宫裕,一手去握南宫青:“血味这么重,原来是他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吓坏了是不是?你不要怕,尸体婶娘见多了,比他模样惨的多了去。你们娘俩伤着没有?”
南宫裕说:“青娘动作利落,没让他再逞威风。秀仙,你没见着,他才是吓坏了,一路跑进来,又哭又叫的,好不滑稽!”
“好,好!”陶秀仙拉着她俩的手,压在自己胸口,“老婆子不在乎他的死活,只要你们没事,什么刀山火海咱们都能趟过去。夫人,这尸体你想怎么处理?要是草草收拾了,只怕还会惹出事端。”
教养姑姑在旁边说:“这便是请陶婶来的缘故了。”
罗姐儿早把门合上,提着裙匆匆过来,将今夜的来龙去脉一并讲了。陶秀仙听完,呆立须臾,忽然眼眶一酸,喃喃道:“竟是如此……乘歌,倒是娘太愚笨了!”
南宫裕道:“这话不能由别人说,该让我当面求你,秀仙——”
“夫人,咱们刚没了一个女儿,剩下的这个,我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保她周全。”陶秀仙扭头,对南宫青说,“小姐,我的小青娘,这事即使我是个做娘的,也不能罔顾乘歌的意愿摆弄她的遗体,但是你且听婶娘说,这事原本就是乘歌一早决定好的。”
南宫青直愣愣地瞧着她,竟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迟迟没有将乘歌下葬,便是听她临终前的嘱托,”陶秀仙一边掉眼泪,一边露出个笑,“青娘,她说要送你最后一程啊!”
杏花枯枝打着旋儿,风从窗缝里漏进来,吹乱南宫青的碎发。她逐渐睁大眼睛,表情凄楚,狼狈地哽咽起来。
狂女,南宫青何德何能,竟能与你做知己!
第56章 借刀来
“如此一来,就有了这案子的开头,”柳今一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夫人堂上告书吏,陶婶堂下换亲女。你们联手施了这瞒天过海之计,让小姐金蝉脱壳,就此成了捕厅追不到的人。”
南宫青却道:“我既然有乘歌作保,只要借机逃出寄云县,便能从此逍遥,何必多此一举,叫我娘去公堂告状?”
柳今一饮完茶,说:“原因么,也好猜,就是你们计出万全,却没算到那夜雨太大,孙务仁和陈书吏推诿偷懒,竟然误打误撞都活了下来,于是你们干脆乘势而为,再施一计。”
代晓月听得入神,从旁道:“这一计又是什么?”
柳今一放下茶杯:“借刀杀人。”
——雨停了。
陶秀仙掩门而入,回到室内。昨夜的蜡烛已经燃尽,台面上泪痕斑驳,罗姐儿奉了热茶过来,陶秀仙双手接过,急急道:“坏事了,我在外头转了一圈,正碰见尤公去公堂,因见他神色如常,我便上前拐弯抹角地问了他几句,他说衙门清闲无事,孙大人昨夜遭了风寒,正嚷着让人去叫大夫。小姐,那孙务仁还活着!”
南宫青刚换了干净衣裳,闻言站起来:“他还活着,陈小六怎么样?”
“也活着,正忙着在衙门跑腿!”陶秀仙顾不得喝茶,把茶盏搁到一边,“这可如何是好?他两个没死,日后必会细查老爷的死因,不如趁着现在事情还未被人察觉,老婆子先套车把小姐送出去。”
“婶娘,我不急走,”南宫青说,“他二人不除,后患无穷。”
“此时天已大亮,再请那位龙博姑娘动手只会引来县人追打,她毕竟是个戎白人哪!小姐,光天化日民情激愤,你到时候说什么也拦不住大伙儿杀她,她再怎么有本事,也顶不住一县人的喊杀。”陶秀仙双目急切,“青娘,婶娘知你心意,可是这时候不好,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陶婶,不要怕,时候还没坏到那地步,”教养姑姑挑帘出来,肃容沉声,“要杀这二人,其实不必龙博姑娘动手,也不必咱们动手。”
罗姐儿为姑姑引座:“姑姑,我瞧那两个人命倒算硬的,咱们不动手,他们还能怎么死?”
“我们可以假手旁人。”南宫青从笔架上拿下一支笔,“婶娘,你适才在外头,是不是也没有听人说昨晚有凶案?”
陶秀仙说:“不错,老婆子还觉得怪异,依小姐所言,昨夜去交接龙博姑娘的那行人必该死了才是,可是尤公说衙门今晨清闲,竟然像是一点都不知情。”
“尤公自然不知情,因为孙务仁根本不敢与人提,”教养姑姑慢慢吃茶,“县里来了一群不知根底的人,这事要叫狻猊军知道了,他说不清,所以那些个尸体,他必然要悄悄处理掉,不仅如此,他今早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以免引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