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再扒我马甲了(116)
听到这里,陆乘渊冷冷地笑了,“意外、意外……”他身子微微前倾,直直地盯着地上的人,问道:“你信吗?”
薛南星一时竟无言可辩,任由背脊被一道寒光摄着,凛凛刺骨。
“可惜啊!“陆乘渊叹一声,“连皇上都信了,因为张启山没有理由在自己恩师的案子上撒谎,世人也信了,因为他是法界灵犀程启光的弟子,这世上无人比他更有资格确认那些尸骨的身份。”
“然而有一个人不信。
“他眼尾微挑,侧目道:“崔海,你猜得到是谁吗?”
话已至此,已经由不得崔海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老奴愚钝,从前虽听说过当年那桩案子,却从未往此处想过。眼下经王爷这么一点拨……”一顿,“莫不是程老先生本人?”
一字一句,字字叩在薛南星心头,一口气提上了胸口,里头像装着一壶煮沸的茶水,只等着一只手掀开,她拼命想要隐瞒的一切就会喷薄而出。
“所以十年前一案中,程老先生根本没死,或者说,并非死于十年前?”崔海从袖中抽出根青白的手指,朝案桌上指了指,“按王爷的意思,这半块玉佩是程老先生的,可为何会出现在……”手指划向薛南星,“……程公子你手上?”
程公子?薛南星瞳仁骤然一缩,崔海并未透露自己的女子之身。
短短几个字仿佛一盆冰水,瞬间将胸口沸腾翻涌的淋了个透,“呲”一声泄了全部热气,连带那口提到嗓子眼的气,也泄了下去。
未等她再细想,陆乘渊震袍起身,负手踱开两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程老先生不仅将玉佩给了他,还教他验尸之术。张启山尚且只得程老七分,可他年纪轻轻却已深得精髓,连书写验状的笔风和习惯都一无二致。”
言讫,长身立于薛南星面前,居高临下,“如何,眼下你还要说不明白吗……程耿星!”
三个字落在头顶,薛南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陆乘渊还是唤自己程耿星?也就是说他知道康仁十二年一案的疑点,也知道这半块玉佩是外祖父的,却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崔海也愿意替自己瞒着。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思绪重新清明起来,既然陆乘渊发觉了父亲一案的疑点,知道张启山此人有问题,那他找出康仁十二年的卷宗则是为了翻查旧案,而并非为了销毁罪证。
她又想起崔公公昨夜所言,陆乘渊如此心急要查换粮案是为了牵出他父亲战死的真相,而换粮案又与五年前的观音失窃案有关,观音失窃案又是张启山所办,换言之,她的目的与陆乘渊其实是一致的。
烛火朦胧,薛南星一直垂着头,甚至没看清过陆乘渊的表情,却在这一刻莫名信了他,或许她可以赌一把。
薛南星俯首一揖,在地上叩了个清亮的响头,“王爷英明!属下正是义父在祈南收的养子——程耿星。”
第49章 坦白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着凄凉。……
薛南星俯首一揖,在地上叩了个清亮的响头,“王爷英明!属下正是义父在祈南收的养子——程耿星。”
程耿星这个身份是登记在祈南县的户籍册上的,在祈南县的那两年,为隐藏身份,程启光一直让她做男童打扮。饶是陆乘渊已经派人去查了,且不说能否查出什么,即便找出破绽,消息少说也得月余才能传来京中。
而一个月后,她怎么也得查出个结果离开昭王府了。
薛南星微微抬起身,拱手揖道:“禀王爷,属下生于祈南,自懂事起便没见过父母,只记得八岁那年被义父收养至义庄,得其精心教养,学习验尸之术,连程耿星这个名字也是义父所取。”
话至此,她顿了顿,声音更沉几分,“义父说,此名取自耿耿星河欲曙天,寓意早日揭露真相,还昭昭天明于天地。”
好一个耿耿星河欲曙天,好一个程耿星。
陆乘渊终于听到他心中的答案,可意外地并未得到他预想的坦然。
夤夜里只得屋中一星灯火,映在他冷眸深处,如暗夜之中看到一丝熹光,转瞬却又在心底泛起更深的悲凉。
薛南星屏息凝神听候发落,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那双云头履才微微动了动。
只听崔海试探道:“王爷,这青砖地上跪久了怕是要落下病根,既然程公子认了,不如由他先起来回话。毕竟是程大人的义子……”
喑哑的声音自头顶落下,“起来吧,本王有话问你。”
跪得太久,薛南星双腿几乎没了知觉,乍听这一声“起来”,竟还一时动弹不得。
崔海瞧着心疼,忙上前去扶。
“多谢公公。”薛南星颔首道谢,不只为扶她的这双手,更为他守住的那句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