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再扒我马甲了(144)
话音落,薛南星将目光投向陆乘渊,声若蚊吟,“王爷……”
陆乘渊这才幽幽地转过头。这一眼,便见她双唇紧抿,眉心微蹙,一双杏眸眼巴巴,水盈盈……
心尖上顿时像被掐了一把。
也不知是懒得看,抑或是不敢再看,陆乘渊移开目光,径直将手边的一壶茶往她面前一搁,冷声冷气道:“本王见你方才吃茶甚为高兴,既然不胜酒力,那便吃茶吃个够。”言罢,不等众人举杯相邀,兀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薛南星听出他话里冷嘲热讽的意思,心头一悸,讪讪地道:“多谢王爷。”顿了顿,见陆乘渊又喝了一杯,忍不住低声劝道:“王爷初愈,美酒虽好,但也不宜多饮。”
陆乘渊目色冷冷,也不看她,“本王可没人挡酒。”
薛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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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枝携几位姐妹陪坐在凌皓身边,到底是风月场上的人,个个花容月貌,蜜语甜言,虽因着薛茹心在场,并无亲密举动,但也逗得凌皓前俯后仰。一旁的三人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禁忍俊含笑。
紫藤花架下,一派闲适风光。有人举杯向月,有人谈天说地,笑语连连,亦有人沉默地看着,脸上却也是难得的轻松惬意。
酒盏频传间,众人皆有了几分醉意。
暮色渐沉,院内几个角落悄然亮起风灯,几位姑娘心思巧妙,取出旧年七夕用剩的小花灯,一一点燃,垂挂在紫藤花架下。
萤火虫似约好了一般,打着小灯笼,蹁跹来去,一点点、一颗颗,越聚越多,如同散落红尘的星子。
抬头,是点点星光,低头,萤火虫的茕茕光芒也是点点星光,扑朔迷离。
薛南星虽未饮酒,却也在霎时间,生出置身碧空星河的错觉。
恍神间,只听得凌皓醉声醉气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应该玩点别的。”他拎着个酒壶,醉得步履蹒跚,立在花架外朝几人招着手,“射覆、藏钩、猜枚……你们想玩什么,本世子奉陪到底哈哈哈!”
薛茹心掩唇一笑,“皓月当空,清风徐来,挚友在侧 。若要问人生之乐尚缺何物,唯少一曲天籁之音矣。”
“薛姑娘好提议。”琴枝起身,拉着一旁的海棠往屋里走。
未几,二人各抱着各式乐器出来,在院里一一摆好,“这些都是咱们姐妹在雨花楼谋生的家伙,琴、笛、箫、琵琶,一样不少。”
薛茹心见各式乐器齐齐整整排了一列,目光落在院中那棵海棠树下的古琴上。
顾盼之间,她款款起身,朝陆乘渊微一欠身,“民女记得王爷琴艺超凡,旧时一曲天籁令人闻之难忘,不知今夜能否有幸再听到王爷的琴音。”
陆乘渊本不欲理会,可转眸便见到薛南星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王爷会弹琴?”,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惊诧与期待。
跳动的灯火映在她明眸深处,将她的眸子衬得十分清澈,不知怎的,就忽然落入了心尖。
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明知无羁,却不知着了什么魔怔,不愿见到她失落的感觉又来了。
陆乘渊阖了阖眼,冷着脸挤出四个字:“只会一曲。”尔后不情不愿地起身,朝院中走去。
陆乘渊一袭月白直裰,正坐于海棠树下,看似随意地拨弄着琴弦,便流泻出颤颤音律,动如清风,润如雨泽,时而丝丝缕缕带着缠绵,时而欲断又连,哀怨苍凉。
天地蓦地安静下来。
凌皓与琴枝他们本就有些醉了,眼下被这琴声一熏,醉意更浓,个个听痴了去。
长指轻勾素弦,陆乘渊抬眼望向薛南星,仿佛有月光随着他的眼眸倾泻而下,刹那间整个院中都笼罩在一片清辉中。
薛南星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只觉月华皎洁,也不过于此,当真应了那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注]。
二人遥遥相对,偶尔四目交投,眸中似流动着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出一会儿,琴音中倏然掺入别的乐声,悠扬似笛声。
薛南星闻声望去,见薛茹心轻启朱唇,玉笛横吹。这笛声与她的人一样,温柔婉转,清丽悠扬。
陆乘渊的眸光漠然从薛茹心身上扫过,就又凝注到琴上。
琴笛合奏,琴音幽婉,笛声悠扬,当真琴瑟和鸣。薛南星如是想着,不由地垂下眸,默然移开目光。
莹莹灯火下,她一言不发地站着,清眸中染着几许寥落。暮风吹下数朵紫藤花,落在她鬓角发梢,平添了几分女子的柔美,可这份美却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落寞。
这微不可察的寥落落在魏知砚眼里。
他似乎在薛南星身侧站了许久,久到连睫羽上都凝起露珠,才抬手轻轻捻起薛南星发梢的紫藤,“落花赠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