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再扒我马甲了(155)
那掌柜摇了摇头,“嗐,不是我不愿帮您。可您想想,能在咱们这儿歇脚的,谁不是急着赶路的,还真不是钱的问题。”他上下打量薛南星一眼,指着门口的马车,轻描淡写地道:“我看这匹马高大健硕,您和那位沈大人身形都不胖。依我看,不如同骑一匹马,省事儿!”
“同骑一匹马?”他说得轻巧,薛南星却听得脊背发凉,连连摆手,“那可不行!”
“如何不行了?两个大老爷们哪儿来这么多讲究。”掌柜重新执笔,朝内院方向一指,眼皮都不带掀一下,“马厩旁还有几个马鞍,数量有限,赶紧套上出发吧,再晚就连鞍都没咯!”说罢,敷衍地打了个送客的手势。
薛南星欲哭无泪,只得回房取了行李,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驿馆门口,心中思绪缠成一万个烦恼结,如何跟陆乘渊解释要同一匹马,怎么才能说服他让自己坐前头,万一路途奔波难以避免身体接触又该如何应对……
正踌躇间,她一抬头却见一人手握马鞭,翻身上马,那身青白直裰,那样迅捷的身手,不是陆乘渊还能是谁。
“王爷,您……?”薛南星瞠目望着他,又看看他身下的马,是那拉车的马没错啊,怎的这么快就卸了车,套了马鞍。
不等她开口问,陆乘渊朝她伸出手,“上来。”
——
薛南星在心里劝了自己半晌,终于伸出手,被陆乘渊拉上了马。
虽说之前已经有过更亲近的接触,可当这种亲近是从身后侵袭而来时,却有一种如同在熟悉的房间内抹黑的不确定感。因而当身后清冽的气息山岳一般将她笼罩住,她连呼吸都轻了三分。
薛南星坐在陆乘渊身前,脊背僵硬,面色紧绷,因不敢向后倚靠,整个人便像木头似的杵得笔直。
大半时辰过去了,后背是没靠上陆乘渊,可无着无落的,行路又颠簸晃荡,很快她便有些撑不住了。
正这时,发顶突然落下一道寒声,“本王会吃了你不成?”
薛南星心下一凛,只觉得头皮发麻,默了半晌才生涩地挤出几个字,“属下愚笨……”
答非所问。
陆乘渊脸色一沉。他知道她每回害怕自己时,都会自称“属下”。此人推断案情时侃侃而谈,有求于人时巧言令色,可偏生到了自己怀里就成了惊弓之鸟。
他目光一垂,便见薛南星眉眼轻垂,白皙的脖颈尽露他眼底。他阖了阖眼,移开目光,下一刻,伸手从马鞍后捞过一个包袱,往身前一塞,冷声道:“不想你的行李掉在路上就往后靠。”
薛南星只觉后背突然触及一片柔软,将僵直了半日的疲惫瞬间卸了出去,舒服地差点叹出声来。
有这层包袱隔着,薛南星总算松了口气,仿佛这是一层保护壳,身心都松快了几分。她这才感受到陆乘渊胸膛宽厚,一双手臂不松不紧地将她圈在怀中,执缰而护,带着独属于他的清香。
一时间莫名安心起来。
薛南星一言不发,陆乘渊瞧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怀中之人总算没死命绷着了,身子软和地靠了过来。
二人同骑,因中间隔着个包袱,陆乘渊减慢了些马速,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发现怀里的包袱越发压紧了些,再一凝神细听,却听见身前的人呼吸绵长,竟然睡着了!
陆乘渊简直觉得要被她气笑了,方才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此刻竟在他怀里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呵,骨气?”他轻笑一声,然而手臂却不由收紧了些,又减了些马速。
这一觉睡得意外安稳,薛南星一觉醒来,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入目的便是落日熔金,漫天霞光的一片澎湃之景。
薛南星瞬间坐直身子,仰脸迎着霞光,任由化进山岚的流霞拂上脸颊,“好美啊——”
“只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声音轻得近乎叹息。
天地复又安静下来,耳畔只得簌簌的风声。
薛南星这才发现,此刻他们正行至一处山腰。
她忽地想起两个月前,她离开禹州的云外山时,天色与眼下很像,彼时她已经心知凌皓劝不动陆乘渊准允自己进大理寺,也不确定还会不会再遇到他们。她背负着一身血债,踏上未知之路,摸索许久也没辨出方向。
而今日不同,此去宁川若是顺利查出张启山的死因,她便能切切实实地往前迈出一大步,哪怕是涉险,哪怕身前是山峦峭拔,只要越过山头,便能窥见曙光。
她在日暮时分出海,路不熟,又远,这许多日子里都是茫茫无依的时刻更多。
可这一回却不一样,这一回前头还有万丈霞光,身后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