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别再扒我马甲了(317)
小药吏低头看了看手中乌木药匣,疑惑地掀开盖子,“不对啊,师父交待的就是红丸啊!”
那药官扫了眼他手中,“嗐”一声,“是红丸没错,可你这乌木匣里装的是旧方。你师父说给错了药,让我赶紧送来换给你。”说着便将红木药盒塞进他手中。
小药吏的师父便是徐正。
他一手端一个药盒来回看,又凑近细闻,气味确有差异。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明明今早是师父亲手交给自己的,又怎会拿错。
“若是不信,不如带着两个药盒去问问,耽误了王爷用药,你我都担待不起。”那药官道,见小药吏仍在迟疑,又补了句,
“这里我帮你守着,你快去快回。”
事关重大,一个小小药吏自然不敢怠慢。虽未到亥时,但为求稳妥,他还是匆匆出了殿门。然而他刚走不久,内间的雕花木门便又“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来人步履轻盈,一袭白色斗篷裹住全身,看不清脸。
守在殿内的药官见了,竟不惊不诧,反是恭敬一拜,无声作揖后悄然退下。
殿内烧着炭火,在这寂无声的夜里哔啵作响,将那道身影映得忽明忽暗。
白衣斗篷之人静立片刻,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丽秀美的脸。
陆乘渊其实并未睡去,听到动静,微睁开眼,“何人?”
话音落,殿内仍是静静的,连案上烛火都瑟缩了一下,似乎连它都不敢发出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陆乘渊见到来人解开斗篷系带,露出里面淡青色的裙衫,腰间一枚月白香囊莹莹生光。
原本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尔后缓缓向上移,待看清那张脸时,眸中方才燃起的些许骤然熄灭。
陆乘渊突然笑了一声。
他斜倚在榻上,衣襟微敞,几条血色细纹自心口处蜿蜒而上,冷玉般的眸中泛着骇人的红,乍看之下,竟如画中妖一样摄人心魄,人却是在笑。
只是这一笑无悲无喜,仿佛世间万千情绪都化作了眼底的一抹讥诮。
薛茹心最是憎恨见到这样的笑,可眼下见他这般,心底却说不上的畅快。
“王爷没听见么?”她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太医院的人糊涂,竟送错了药。我特地来给王爷送对的药。”
陆乘渊眼底的讥诮渐次消散,一双猩红得近乎妖冶的眼眸望着床幔,又似穿透了虚空,什么也没看,片晌,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薛茹心恍若未闻,拔开药瓶的红绸塞子,端起矮柜上的茶盏就要近前。还未触及榻沿,就被他猛地推开。
“哐当”一声,茶盏与药瓶同时坠地,碎瓷四溅。
“滚!”这一声带着粗重的喘息。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仍用尽全力抗拒她的靠近。
熟悉的厌恶感瞬间冲散了薛茹心方才的快意。她眼角抽搐,寒声道:“那小药吏是有去无回了。如今整个太医院的药都在我手里,你若是想活命就乖乖听话。”
话音落,陆乘渊却彻底低笑起来,胸口起伏,牵动心口的血纹,蛛网般的红痕在他苍白的肌肤上蔓延开来,那双猩红的眸子愈发妖异,“你以为……本王还在乎这条命么?”
幽深的瞳仁没有一丝神采,尽是漠然。确切来说,是空洞,空洞得像一个死人。
薛茹心只觉得满腔怨恨如重拳打在棉花上,连一点水花都未激起,新怨旧恨涌上心头,却反倒令她冷静下来。
她解下腰间香囊,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绣纹,“王爷只怕是真的被姐姐伤透了心,见到这个都无动于衷。不过……”
她一颗颗拾起散落的药丸,又缓缓靠近陆乘渊,在他眼前慢条斯理地拨弄手心的药丸,幽幽地道:“若我说……姐姐腹中已有了王爷的骨肉呢?”
此言一出,陆乘渊瞳孔蓦地放大,死死盯着她,哑声吼道:“你说什么?!”
“听不懂么?”积压多年的怨恨终于冲破了从前对他的畏惧,薛茹心猛地逼近,直视着他几欲滴血的双目,一字一顿道:“我说,薛南星有了你的骨肉。”
“可惜啊……”她冷笑一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榻上之人,“……她很快就要嫁做他人妇了,也不知魏大人得知自己要当个便宜爹,会如何对待这个孩子。”
薛茹心话到这里,一股扭曲的快意骤然自心底炸开,混着多年来积压的怨恨、嫉妒与求而不得的爱,如同殿内那盆炭火般越烧越近,越燃越旺,自她心头催开,五脏六腑都要被这烈火焚烧殆尽。
她忽然笑出声来,见到陆乘渊那双死水般的眼眸掀起惊涛骇浪,她笑得越发欢快,几乎要喘不过气。
“怎么?”她边笑边将药丸在掌心颠弄,“现在还要说不想活么?不想护着你那未出世的孩子么?那可是一条命啊!药就在我手里,你确定不要?”她故意摊开手,见陆乘渊伸手来夺,又攥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