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18)+番外
“那他后来呢?”明岚舒问。
“后来......他回老家,远离了浮华喧嚣,也许娶妻生子,余生平淡。我没再见过他。”
柏原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问明岚舒:“你愿意过这种生活吗?离开娱乐圈,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嫁一个情投意合的丈夫。在京州、在老家,或者在别的什么城市,两个人一起打拼,存钱买房还贷。以后还会生个孩子。然后你操心孩子的学业,关心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就这么慢慢变老。这样的生活也许普普通通,但是也稳定充实。”
“我......”
明岚舒不知柏原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此刻看起来特别伤感。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违约金可以跟公司再谈。钱的话,我这几年做了些投资,可以借给你。”
“为什么?”
“这些年,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有潜质的人。”柏原把车停到了路边,很坦率:“但这是个很畸形的圈子,踏进来了就很难再清白。为了上位,必须放弃所有能放弃和不能放弃的。我不想逼你。也为之前逼过你,向你道歉。”
沉默的空气在车内流淌。柏原很真诚,但是如果没有那些厚厚的医院缴费通知单,或许明岚舒还有选择。
总得闯一闯,战胜出身,战胜现实的困境,红起来,功成名就,什么都有了。
她认真发问:“柏原哥,你觉得我还有机会红吗?”
长久的凝视后,柏原叹了口气:“我有直觉,许绍恒或许对你还有兴趣。”他顿了一顿,“但你要明白,很多人豁出去了也不一定有回报。”
明岚舒作出了抉择,很难讲这是不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有时候柏原觉得明岚舒跟江羡很像,简单、纯粹、干净,都是应该被爱护的人。
当年他退缩了,直到现在仍然后悔,所以当明岚舒面临同样困境的时候,柏原没有放弃她,还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但有一点柏原对明岚舒说了谎。江羡并没有回老家,而是永远地停留在了二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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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楚的茶室里有一个玻璃橱柜,里面盛放各式茶杯、茶壶、泡茶工具、竹制品。许绍恒拿起一只白底青花的瓷杯端详,上面绘有古朴简约的兰花。
铁质茶壶的水烧开了,陈楚取出一个红色的圆盒,拿出一撮干燥的腊梅扔进茶盏,用热水泡开,汤色金黄,清香扑鼻。
“阿恒,过来喝茶。”
许绍恒把瓷杯拿过来,坐到了陈楚的对面。陈楚烫热了瓷杯,注入茶汤。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多年前的故人。陈楚很感慨:“上回你在这儿喝茶的时候,还是十多年前。”
那时候他面前的人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少年长成了沉稳的男人。
许绍恒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摆到了陈楚的面前:“这是我最近从妈咪的遗物里发现的。”
是一本《古代花鸟集》的工笔画册,扉页上用蓝黑的墨水写着:赠我最好的朋友。落款是陈三。
“这是您送给我妈咪的吧?”
陈楚微微点了点头。
二十出头在电影制片厂做美术,他用领到的第一笔工资在古玩市场淘来了这本画册,想着等到沈家二姑娘过生日,当做礼物送给她。
只是后来陈家出了事,陈楚匆匆登上去西北的列车,没能亲手把这本画册交到沈二姑娘的手里。
许绍恒当着陈楚的面把画册打开,翻到其中的一页,上面有一幅素描肖像。笔触很凌乱,但仍能看出画的是个英俊少年,眉眼带着淡淡的柔和的忧郁,大风鼓起他衬衫的衣袖。
旁边同样有一行铅笔写的诗句:
Yeteyesthiscunningwanttogracetheirart,Theydrawbutwhattheysee,knownottheheart.
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能绘吾之所见,却难绘吾之所想”。
陈楚戴着玳瑁老花镜久久凝视,几乎崭新的画册,唯独那一页起了毛边。
“您说,我妈咪画的是谁?”许绍恒的目光里有咄咄的试探。
“无论画的是谁,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陈楚温和地回答他。
许绍恒仍不死心:“您猜她画下这个人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很想念他?”
陈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的时候轻叹一声:“阿恒,往事不可追。我很庆幸,能跟你妈妈当一辈子的朋友。”
许绍恒紧紧握住茶盏。隔了片刻,似是下了很大决心,问:“你们真的只是朋友?”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但你妈妈不同,她从小就是个大胆的姑娘,敢于追随自己的心。我想,她一定很爱你父亲。”
再度叹息,陈楚合上了面前的画册。
沈家二姑娘从小是出了名的皮精,摸鱼、掏鸟蛋、偷试卷、偷开大院的车,这些调皮事儿她一样没少干。而每次都是陈家三小子帮她望风,东窗事发后又帮她顶罪。人们都说沈二和陈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