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99)+番外
“这是一部很特别的电影,很极端的电影。”当阿克塞尔在剧院里向现场观众介绍电影主创时,他如是表达自己的观后感。
灯光暗了下来,巨大的荧幕上出现了一座隐在山间的古刹,飞鸟经过,树影憧憧。坐满两千人的卢米埃尔剧院,顿时鸦雀无声。
大雄宝殿前的庭院一地落叶,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个人慢慢地走入画面。漆黑的刀柄,漆黑的刀鞘,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
空气冷寂,没有香客,殿门前的牌匾上是一句佛家偈语:回头是岸。
阿静的目光从那上面越了过去,径直跨入殿内。
眼前由明亮转为昏暗,她眯了一下眼睛,以适应突然变化的的光线。殿内香案上,摆着一排佛灯,几簇火苗跃动,映着佛像的金色面容。偌大的经堂,只有一名白发僧人在案前为佛灯添香油。
他看见阿静,重眉敛目,双手合十:“施主可要点灯?”
阿静看着他,点了点头。
老僧递来一盏灯,阿静并没有接过,而是直接用一支浸了油的香去引燃灯芯。
灯芯迟迟未燃,老僧托着那盏灯,忍不住提醒:“施主,你这样是点不燃的。”
阿静垂眼看那盏灯:“你的手很稳。”
话音未落,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剑毒蛇般直刺她的胸口。
这么近的距离,没有人能躲过这一剑。然而阿静似早有警觉,她的腰就像是突然折断,陡然向后弯曲。剑光点着她的胸膛刺过,她的人已跃到半步之外,一脚踢向握剑的手腕。
被踢中的老僧,没有追击,剑光一圈护住自己,扑向后面的窗子。但还没等他撞向窗户,身形却突然顿住,因为阿静比他更快。
她冷冷地挡在窗前,像远方山巅永不融化的寒冰。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手按在刀柄上。漆黑的刀柄,漆黑的刀鞘。
“十二年前,白云观外伏击的还有谁?”
老和尚瞳孔急速收缩,半晌长叹一声:“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汗珠流过他的眼角,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他突然大吼一声,剑气如银虹,立刻洒出一片光幕。
阿静退出八尺。
剑光又一闪。老和尚出手的部位奇特,招里藏招,变化奇诡而迅速,转眼又刺出十几剑。
阿静再退,整个人都在剑气的威力笼罩下。
老和尚又刺向阿静。他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招招刺向要害,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阿静一连避开九九八十一剑,身子突然从剑光中凌空跃起。
刀鞘格住了长剑,她的刀也已出鞘。
电光石火间,老和尚低下头,看到了自己肚子上的刀柄。
漆黑的刀柄。
老和尚不可置信地看着刀柄,慢慢倒下。
阿静给他留了一口气。她蹲下身,目光锋利尖锐:“十二年前,还有谁?”
老和尚喘得像漏风的风箱,大口大口出气:“我杀你全家,无话可说。只是因果报应不爽,你放过其他人罢。”
“你放心,”阿静漠然握住刀柄,往前用力一送,“一个都逃不了。”
鲜血飞溅,刀已入鞘。阿静慢慢站起身。
她走出大殿,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庭院中央,痴痴地站了个小和尚。约莫五六岁,手里提了柄剑。小小的孩子脸上露着悲痛的神情,像是要哭出来。但他却忍住了。
“你杀了我爷爷,我也要杀你!”
那孩子提着剑冲了过来。那柄剑甚至比他的人还要沉,令他*奔跑的姿势滑稽笨拙。
阿静的脚步钉在原地,眼皮跳了一下。
那孩子已冲到她面前,一剑向阿静砍来。他根本不会用剑,因为砍得太用力,连人带剑扑倒在地。
阿静看着倒在地上的孩子,手指动了动,终究忍住去扶他的念头。她空洞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片刻:“今日我杀你爷爷,日后若有本事,尽可来寻我报仇。”
说完,阿静慢慢走向门口,炽烈的日光将她的背影湮没。
音乐声骤起,荧幕上缓缓打出片名:天净杀。
这是明岚舒第一次完完整整看这部影片。
她看着荧幕上的阿静,想得最多的还是片场的那段经历。像是黑夜里的长跑,漫长又孤独。回首来时路,原来曾经跨过那么多道坎,通过那么多道关。
还是会难过,还是会辛酸。但,热泪落下,轻舟已过万重山。
两个小时后,片尾开始滚动演职人员表,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山呼海啸的掌声,经久不息,包围了观众席正中间的主创们。
很多年以后,明岚舒仍能记得卢米埃尔放映厅里,那一束从黑暗中来,打在主创身上的灯光。那是世界对电影的注目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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