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泽看花、看树,看鸟、看天空,用眼睛做生活记录。
他还说过将来想去看动物迁徙,可惜当年军校近没有草原,只有一片蔚蓝大海。
所以他又学会了潜泳。常常潜进海里,看珊瑚、看鱼群、看海葵和贝壳。
裴英乾对于新皇的问题,渐渐产生了一点迷惑——因为新皇居然继续问他,有没有什么顾远泽喜欢的东西,可以送做礼物。
他甚至偏过脸去,咳了一声:“总不能,真送他几颗茄子,卷心菜,或者一头羊。”
裴英乾:“……”
“顾远泽念书时,很喜欢收集海洋贝类。”
“他还说过,将来要有一整个书架,放满漂亮的鹦鹉螺、贝壳和珊瑚……”
裴英乾说这话时,心跳狠狠加剧。
皇帝的问题,让他渐渐有了一种隐隐不切实际的希望,却又不敢向高高在上的陛下求证。
因为也许,陛下特意来问这些,不过是想在敌军司令官的墓前放下一件表达敬意的礼物。
直到陛下走时,突然回眸。微微笑了笑,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裴英乾愣住,然后在皇帝走后,大哭了一场。
37.
这是郁危明第一次拿到鹦鹉螺。
螺壳的曲线是一种一丝不苟、工业设计般的完美,摸起来最上等的丝绸还要柔滑,在阳光下又流转着不可思议的斑斓光泽,像是把整个海洋的蓝都锁在了钙质层里。
身在帝王家,他见过太多精致美丽的工艺品,此刻也不得不感叹大自然造物的精巧。
新药很有效,顾远泽的感官成功恢复了不少。
新皇远远玻璃花房被推开的细微的响动,都能让他身体紧绷。
而紧绷随着熟悉的脚步声的靠近,又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让郁危明默默心情很好——司令官的身体,永远特别诚实。
“我给你带了礼物。”
“你的大学室友裴英乾,还记得么?他说你喜欢这个。”
精巧美丽的海螺壳,轻轻贴在顾远泽耳畔。
人们总说,从螺壳里听到“海浪的声音”,其实根据科学,那不过是环境噪音在螺壳内共振放大的结果。
但顾远泽好像很爱听。
郁危明分明看到,司令官无意识地偏了偏头,更加贴近那枚海螺。纯黑干净的瞳微微睁着,仍找不到任何焦点。但某个瞬间,郁危明从他的表情里,仿佛看到了一片联邦蔚蓝无垠的深海。
郁危明:“……”
突然又想吻他了。
新皇真的用了全部的克制力,才只轻轻摩挲了他的脸颊,指尖在受伤脆弱的眼角蹭了蹭。
随即下移,隔着薄薄的毯子,放在略微凹陷的顾远泽上腹。
“你的室友还说,你上学时什么都爱吃,来者不拒,而且很能吃。”
“所以,只是讨厌我喂你,是吗?”
“……”
“司令官,如果你中午肯乖乖吃一点粥,我下次就给你找全帝国最漂亮的鹦鹉螺和万宝螺,好不好?”
司令官虽然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但身体仍旧虚弱,听了一会儿海浪声就又变得很倦很累。
郁危明心口一片酸软:“累就睡一会儿,我不走,午饭时再叫醒你。”
顾远泽闭上眼睛,好像在满园的鲜花中再度陷入沉眠。
但忽然,他又吃力地、艰难地张开苍白的唇,微弱气流哽在喉管里的声音。
“嗯。”
一点点声音,花了他好多力气。
但这确实是司令官来到帝国以后,第一次给了郁危明明确的应答。
第10章
38.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顶,将瓷碗里的米粥映得晶莹剔透。银匙轻轻搅动,热气在光线下氤氲成雾。
顾远泽已经醒了。
他最近常安静地躺在床上,半睁着空洞的眸,不知在想什么。
郁危明有时忍不住会想,司令官当年在战舰上思考那些千奇百怪的战略时,是不是也总这样深沉又神秘。
“顾远泽,那天医生告诉我,你现在其实还处于精神修复阶段,没办法一下接受太复杂的外界信息。”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黑发,流连抚摸到司令官的唇,轻轻撬开。
“也就是说,这些日子我对你说的话、做的事,司令官其实……只能理解其中一部分。”
这样也好。
真的,郁危明垂眸。被他亲一亲都要反抗的人,如果哪天彻底反应过来,他们早就有了更亲密的行为。
早就有了无数次亲吻,缠绵,被他哄着抱在怀里难受着颤抖。
如果完全清醒,司令官怕是会想弄死他。
勺子很小,一点点清淡米粥也完全熬得化开。郁危明自己先尝了一点,温度刚好,不烫。
“来,就吃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