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歇很有底气,他向林评保证:
“听闻当初马服君赵奢向赵王举荐您, 奈何赵王以出身论, 让您去王宫种花栽树,错失人才。信陵君魏无忌也曾邀请您去魏国担任官职, 可惜他能给您的有限, 您没应才是对的。
先生若是愿意随我前往楚国, 令尹之下,您随意挑!”
林评似笑非笑看了黄歇一眼, 丢给肉包一块骨头, 让它从嬴政身上下来,要不然嬴政就被它压的喘不过气儿来了。
“昔日秦王也曾这般允诺,殊不知在我这里, 旁人的允诺最是不可靠, 唯有真切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踏实。”
黄歇有些不悦, 但是努力压下了。
月姮隐晦的看了黄歇一眼,心道这位也是心大。只看到了面上展露出来的东西, 以为阿兄志在朝堂, 若是让他看到阿兄叫人训练的军队,准备的火器库, 怕是恨不能连夜逃离这里。
说实话, 月姮至今记得第一次看到那场面的震撼, 并且认为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黄歇并不死心,继续劝林评:
“先生的能力整个邯郸城无人不知,如今已经随着各路使团和商队的离开,陆陆续续传到六国。如果您想谋求一个出仕的机会, 眼下正是好时机啊!”
林评笑而不语。
在这个时代,从一出生就阶级分明,普通人想要晋升就得想办法拿军功,谋求出仕,把自己卖给国君。然而功高如白起,最后还是会被秦王下令自杀,又有甚么意义呢?
随着他名声日益传扬,所有人都以为他也会走上那条路,从未有人想过,他其实谁都不打算靠,就靠自己。
黄歇很想将林评争取到楚国,最终留下了信物,叫林评想通了随时前往,他随时恭候。
月姮看着黄歇的信物轻哼:
“傻子!”
为何阿兄私底下动作这般大,可是各国都像集体失明一般,假装看不见,像是不知道发生了甚么。
因为他们都很自信的认为,阿兄一介白身,即便治理好地方,也是为当地官员做出了政绩,为国君管理了百姓。百姓是他们的,土地是他们的,阿兄愿意做大善人,他们为何要拦着?
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但凡阿兄治理过的地方,百姓成了他的,土地也成了他的。
他在各位国君的眼皮子底下偷家,国君们还乐见其成。
思庄扔了手里的球,让嬴政和肉包抢着去捡,转头问林评:
“不是说过年在各村准备了特别节目吗?怎么都没甚动静?”
林评看看日头,觉得差不多了,给嬴政穿暖和,背着手带他们往大场上去。
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大家手里都拎着墨家人新做出来的小马扎,分成数十个方阵坐着,非常有秩序。
每个方阵中间点燃火堆,火堆将众人的脸庞照亮,将众人的心燃烧起来。
看人数,不止桃村,至少附近七八个村子的人都赶过来了。
林评带着他们站在人群后面,低声解释:
“天还没亮就从各村出发,专门来参加今日的活动。”
月姮纳闷儿:
“台上那年轻些的应该是村长家三儿子,另一个老者穿的也太破了,如今家家有新布料,出门还挤不出一身新衣裳的也是少数,难道是专门为活动穿的?”
林评竖起食指晃了晃,示意她往台上看。
只见村长家三儿子拿着墨家人最近新研制出来的喇叭,大声对台下喊:
“乡亲们,今天把大家聚在这儿,是因为我听说最近有人在村民中间散播谣言,说林先生是为了一己私欲,是沽名钓誉,其实是利用大家。
那些人叫我们表面听林先生的话,背地里收了他们给的好处,偷偷帮他们偷施工机械图纸,试图挖林先生的墙角!”
这话一出,群情激奋。
闹哄哄一片,甚至有脾气暴躁的直接站起来,大声质问村长家三儿子: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你说出来,咱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村长三儿子手往下压,让大家安静:
“请大家听我说,此事有多恶劣,想必诸位心里都有数,大过年的咱就不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今儿主要是想和大家唠唠嗑儿,说点心里话。”
然后他把舞台让给了那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爷子。
老爷子一开口就是地道的乡音,嘿嘿一笑,把脚上厚实的猪皮鞋抬起来给大家看:
“诸位别瞧老汉穿的邋遢,可这是老汉有记忆以来,四十多年最暖和的一个冬天啦!这鞋子,二层猪皮,新的!这衣裳,里头夹了羊皮的,将来留给我孙子穿还是暖和的,传家宝啊!”
众人哄笑,不是觉得可笑,而是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