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也是有脾气的。
林评抿了一口茶,是他喜欢的清淡味道:
“下午日头大,去换一身清爽些的衣裳再出去罢。骑毛驴出门太晒,我叫人给你打了牛车,上面搭了棚子,日后出门乘坐那个。”
月姮听了很开心,谢过阿兄后,坐到他对面提要求:
“我听思庄说,您和她都会骑马,不若叫她有空也教我骑马罢,那个又快又方便。”
林评摇头,在月姮失望的神色中缓缓说:
“再等两年,你现在身体弱,不合适。”
月姮得了准话,快活的提着衣摆,边往对门跑边喊孟刘女:
“阿娘!阿娘!昨儿不是说给我做了一身新胡服吗?我来穿啦!”
孟刘女如今寸步不离的跟着赵姬,生怕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害她的孩子和嬴政,对外只说是赵姬产后身体不适,需要人服侍,身边离不开人。
赵姬也当真觉得她需要人伺候,成日除了去对门陪嬴政玩耍的时间,大多时候都在炕上歪着,亦或者在屋子里自娱自乐,跳舞唱歌。
家务一点儿不沾手,吃饭孟刘女给端到眼跟前,吃完嘴一抹连碗筷都不帮着收一下。
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但孟刘女很安心,她觉得懒惰的赵姬比勤快更让她感到踏实。
见月姮换上衣裳出来,不大不小刚刚好,孟刘女惊讶:
“阿娘特意多留了一寸出来,看来你又长高啦,真好!”
月姮把一包钱塞给孟刘女,忙着出门,急匆匆道:
“这钱您拿着置办家用,主母那里别缺了,您自个儿也不要受委屈,要甚么就打发个人去买,钱不够了和我说,不要省着。”
孟刘女惊奇,压低声音叮嘱:
“你给林先生做事可不能中饱私囊,林先生待你比亲阿兄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教你做事的本领,还教你读书识字,见识外面的世道,这是恩人,你可不能和他耍心眼儿。”
月姮知道她娘担心甚么,握着她的手道:
“您安心,都是阿兄给我的零花,不仅我有,思庄和政儿都有。阿兄说了,在林家他是家主,我们每月都能从他那里领到月钱,回头我干的好了,年底还有奖励。另外成年了,月例银子翻倍。
这不,我刚过十三,月例瞬间就是思庄的两倍啦,您也知道我一天忙的到处跑,根本没时间花钱,安心留着花用罢。”
思庄风风火火的跑走,孟刘女见她爬上牛车,叮嘱她晚上按时归家,瞧着丑姑婶儿亲自帮她赶车离开,站在门口半天挪不动脚步。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女儿逐渐恢复健康,做的是以前公子从来不叫女人们插手的事,女儿是那么快活,像是在燃烧的小太阳,每天虽然累却很开心。女儿偷偷告诉她,说如今的感觉就叫“一展抱负”。
即便她再无知,也明白一旦回到秦国,女儿再不能像现在这般肆意。公子也不会如林先生一般认为月姮便是月姮,与儿郎无异。
孟刘女转身进屋,见赵姬又在屋中换上轻薄的舞衣翩翩起舞,正打算去厨下准备晚食,被赵姬叫住。
赵姬动作不停,嘴上却道:
“月姮认了林先生做兄长,公子也是承认这件事的,那林先生就能做月姮的主,她的事你便少插手,林先生如何安排你都不要过问,只看着就行。”
孟刘女一愣。
赵姬又道:
“蠢材蠢材,林先生有大才,如今吕不韦那里已经得了明确消息,公子回秦便是林先生亲自护送的。他能送公子回去,便能送咱们回去。和林先生打好关系,将来他便是咱们在秦的退路和底气。”
赵姬不妨将话说的更明白些:
“公子欠林先生一命,若将来公子成了太子,林先生肯辅佐政儿,那月姮便是政儿的左膀右臂,林先生将月姮教的越出色于咱们越有利,懂吗?”
孟刘女垂下眼睑,还没回话,就听思庄风风火火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阿兄!阿兄!”
“阿兄,这里来了几个人,说你是他们门派的弟子,要让你认祖归宗!”
林评并不意外,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从思庄手里接过脏兮兮脑门儿出了热汗的嬴政,邀请老者:
“诸位远道而来,不妨进屋喝杯水酒?”
老者身后的弟子们站在原地没动,老者独自随林评进了小院。
院墙是用篱笆扎的,只有成年人腿高,进不进意义都不大,对院中的情形一览无余,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
老者留着一把山羊胡,脊背佝偻,瞧着上了年岁,人却很精神,尤其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格外有神。
林评亲自给他倒了茶水,唤思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