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铭如实告知,“嗯,小景先生今天是在家中复健,听医护人员说,好像是尝试站立行走。”
迟归听见这话,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今天就开始尝试了?”
“是的。”
陈易铭每天都会找医疗团队确认景瞬的复健情况,然后再告知远在海外的迟归。
迟归刚准备接话,口袋里的手机忽地想起了震动。
他看见屏幕上的消息发送人,惊讶挑眉,却还是打字给予了回复。
陈易铭注意着自家老板的一举一动,趁着空隙询问,“先生,没事吧?”
“没事。”
迟归收起手机,只是吩咐,“迟点家中会来一个客人,你记得安排一下。”
说完,他又要求了前头的司机,“老傅,开快点。”
“是,先生。”
…
墙上的时间从两点变到了四点。
景瞬狼狈地坐在海绵垫上,额间布满了热汗。
身上穿着的黑色T恤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这会儿,正黏在身上。
“……”
呼吸不可控地急促起来。
景瞬望着已然发红的掌心,感受着充血手臂带来的酸痛,整个人被极致的挫败感所包围——
整整两个小时了,他居然连半米都挪动不了。
每次都是一两步就栽倒在地,甚至好几次,刚站起来就得脱力摔下去。
身体上的疲惫尚可以克服,但心理上的无助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挫败越发加剧。
“景先生,你别灰心。”
医护人员一边给他缓解手臂上的充血酸胀,一边安慰。
“今天复健的持续时间已经过量了,你的身体需要休息,绝对不能超负荷运转。”
欲速则不达。
有些事情越是着急求结果,越是无法达到预想的期待值。
景瞬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有不甘。
他胸口起伏了一瞬,有气无力地说,“我知道,你们先下班休息吧,我想要一个人再待一会儿。”
两边的医护人员们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作为专业的复健团队,他们见识过无数患者在复健过程中的挣扎和痛苦,甚至真的有人会选择半途而废。
当然,有更多人抵住了极致的挫败感,越战越勇。
他们相信景瞬是后者,明白在这种时候要给足景瞬独自消化的空间。
“需要我们扶你到轮椅上吗?”
“不用。”
景瞬摆了摆手,只是示意,“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
医护人员们迅速离场,将玻璃房留给了景瞬一人。
无声的静谧蔓延。
景瞬单手撑在海绵垫上,没由来地鼻尖一酸。
隐忍了许久的无助在无人时分彻底爆发,失焦的眼眶里猛然掉出了眼泪,是连他自己都无从察觉并且忍下的真实情绪。
累。
太累了。
长时间积压的疲惫在这一刻无声地压垮了景瞬坚韧的神经,无论是前世,还是重生以后的这段时间,他总是在和这双腿做着无声的抗争。
有过在挫败里挣扎,在无力里坚持,也有过在期颐里努力,但更多的时候,是像现在这样的迷茫。
明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彷徨呢?
他是不是太没用了?
“……”
景瞬说不准心里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掉眼泪属不属于“矫情”的范围。
他用指腹抹去自己眼泪的痕迹,脑海中忽地浮动出一道身影,以及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要是迟归在就好了。
要是迟归能在这里陪着他就好了。
恰时,虚掩的屋门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动静。
景瞬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喊声,“景瞬。”
“……”
景瞬恍惚抬眼,慢了好几秒才确认眼前人不是自己太过疲惫而错觉,“迟归?”
迟归看见他额头上残留的汗水,又察觉到他过于单薄的黑色T恤,第一时间就上调了冷气温度,然后才快步走近。
“怎么还不把湿衣服换掉?”
景瞬的视线追着眼前人,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他昨天还问了陈易铭,对方不是说迟归还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回国吗?
“提早结束了,就回来了。”
迟归拿起一旁的大浴巾,将其披在了景瞬的身上,“景瞬,我刚才碰到外撤的医疗复健团队了。”
也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景瞬今日份的复健,并不顺利。
景瞬浅浅地叹了口气,再出口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今天表现得很差劲。”
他自然不会因为这次的挫败就放弃复健,只是心理上觉得难受。
迟归感知到他尾音里的低落,“哪怕是做上亿的项目,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