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瞬卡壳。
迟归打开小药箱,将里面的药膏、跌打药水依次拿了出来,“掀开被子,看看脚上淤青了没?”
景瞬没照做,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我自己来就好,你还要出门吗?”
之前不是说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回来?是不是被他打乱了计划?
迟归哪里还有心思再出门,回答,“今晚不出去了。”
“哦。”
景瞬努力往被子里缩了缩,坚持,“我自己可以,你要不先去洗漱吧?”
迟归看出他的不自在,沉默两秒后做出退让,“好,要帮忙记得和我说。”
景瞬暗松一口气,“嗯。”
没多久,浴室里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景瞬手上抹着药膏,但思绪却还被刚才的事情所牵绊,“迟归……”
迟归。
他无意识地默念着这个早已经铭记于心的名字,心尖微妙的悸动变得越来越重。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体内静悄悄地流淌着。
直到浴室门重新打开,迟归穿着纯黑色的浴袍走了出来,微微敞开的衣领隐隐透出胸肌,不算夸张但暗藏着力量。
平日里梳得整齐的头发这会儿重新洗过,还还有些湿,随意而凌乱地散在额间。
四目相对,景瞬的心跳不受控地加速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迟归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掌权人,身份上的差距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迟归走近,手里还拿着一条冒着热气的毛巾,“涂好了?”
景瞬点了点头,“差、差不多了。”
迟归将毛巾递了过去,“干净的,擦擦手,然后把药吃了。”
“好。”
景瞬每晚都要借住温医生开的药物入睡。
这次虽然临时出行,但管家已经替他将药物收拾好了。
迟归看着景瞬身上的被子,眸光微晃,还是从柜子里面拿出了备用的,“我睡左边,你就睡右侧,没问题吧?”
景瞬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点头。
之前的那杯暖手用的热水已经放温了,这会儿拿来吞药刚刚好。
景瞬吃完药,这才挪动身子躺了下来。
迟归干脆关掉了顶灯,只留下了一盏极暗的睡眠灯。
床确实够大。
大的哪怕睡了两个人、两床被子,空间也绰绰有余。
顶级船舱套房的一切用品都是最高标准的,柔软的床垫加上自带清香的床单,确实给人极易入睡的舒适感。
但景瞬的药效还没起,睡不着。
他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今晚在浴室里的画面,和前世无数次摔倒的画面交织在一块,耳畔萦绕的是嘲笑声。
有些情绪和记忆看似被压了下去,实际上,它们会在某个契机、某个时刻冷不防地重新涌起,纠缠着他挥之不去。
像阴影,像魔咒。
心理上的窒息感覆了上来,景瞬不自觉地张了张口。
忽然间,边上的迟归像是察觉了他溢出的那丝痛苦,传来询问。
“景瞬?怎么了?”
“……”
景瞬睁开眼,却不说话。
迟归微微侧身,回应了他目光里的脆弱,“在想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
对视间,无声的静谧蔓延了开来。
景瞬的目光隐隐有些失焦,又像是透过迟归在看其他人。
他轻吸了一口气,问得很轻,“迟归,这不是你们有钱人捉弄人的把戏,对吧?”
一开始总是佯装对他很好、特别好,当他交付信任后就慢慢抽离、变得冷漠,时间一长,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骗人的,只是将他当成逗弄的玩具。
有些事情,景瞬不愿意再经历第二遍了。
迟归诧异,“什么?”
景瞬重新合上眼,内心深处仍然对上辈子发生的一切讳莫如深,“没什么。”
呼吸克制着绵延起伏。
景瞬轻吸了一口气,像是说给迟归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他已经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的滋味,他害怕自己对其他人产生不该有的依赖,更害怕这份依赖到头来成为刺伤他自己的利器。
他和迟归之间,只能是协议关系,又怎么能产生依赖呢?
景瞬试图给自己加固心理防线,却又夹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和忐忑。
他紧紧闭着双眼,喃喃重复,“别对我这么好。”
空气里的沉默缓慢流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瞬才感受到了一丝熟悉气息的入侵。
迟归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是保证,更像是承诺,“景瞬,没有要捉弄你,永远也不会捉弄你。”
“……”
“所以,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