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灯向晓(15)+番外
这身衣服不常穿,是她用来撑场子的,花了半月工资……索性面汤好过水,一身烧钱玩意儿算是保住了。
折腾完风尘仆仆往回走的时候,却被人一声“留步”叫住。
向晓下意识回头,见是个中年女人,一袭黑色风衣,头发半扎在脑后,脸上虽有些皱纹,眉眼却是极好看的。
顿了顿,向晓问道:“您是?”
“姑娘不必知道我是谁。姑娘面相有异,我有法子或可解。”
面相有异?
向晓反应一阵:“哦……骗子啊。”于是抬脚便要走。
女人见未得逞,对着向晓急匆匆的背影说了声:“你可知,你被鬼缠上了?”
向晓闻言脖子一梗,往长椅的方向望了眼,回头道:“大晚上的,您可别瞎说八道。”
女人缓慢勾了勾嘴角,走近她低声道:“是真是假,只待姑娘一试。”
向晓皱眉:“怎么试?”
“那鬼缠了姑娘许久,不日便将锁你心魂。”女人老神在在,从大衣里抽出一张符纸递给她:“将这符纸烧成灰,兑进粥饭里让她喝。不出半刻,形神俱灭。”
向晓警铃大作,却平静着脸没有令对方察觉。倘若是寻常骗子,那么女人断不会用“她”来形容一只鬼,也不会让向晓喂她喝粥。
除非……这几天一直有人暗地里跟踪她们。
她越想,心里越发毛,额头起了层冷汗,手里的符纸被她捏得嘎吱作响。
忽然背后有人叫她一声:“向晓——”
向晓回头同沈苓对上眼,转而立刻收回视线,低声和女人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谢谢你画的符。”
待女人转身离开,向晓碎着步子小跑到沈苓跟前:“等着急了吧?”
“不急。”沈苓清淡一笑,抬手帮她擦擦汗,问道:“洗干净了?”
“嗯。”
接着,她又问:“刚才那个,是谁?”
“不认识,好像是个骗子。”向晓回头看了眼,女人已经不见了。
“骗子?”沈苓眉心一动,若有所思。
“可不呗,这种景点骗子最多了。”向晓一面说,一面从包里掏了纸巾来擦汗:“要是哪天在路上碰到有人叫你给她带路,或者扫码什么的,能躲就躲千万别理会。”
沈苓笑意淡淡的,瞳孔里是向晓唠唠叨叨的模样:“带路尚可,但是扫马……”
沈苓顿了顿:“如今这个年代,还有人骑马?”
“噗——”向晓没忍住笑:“我建议你回去多看看电视,争取呢,做一只紧跟时代潮流的鬼。”
沈苓低头看她,也跟着笑。
若说紧跟时代,她大抵是被时代忘记了。
在激荡的岁月里睡去,灰扑扑醒来时,天地上下焕然一新,唯有她是旧的。带着旧社会的陈腐气息,凭她生了一副叫人艳羡的皮囊,一身活脱脱的仙人骨头,可心脏早就死了,死在1945年冬天,申沪报社的大楼底下。
才刚回家,向晓似又饿了。随手煮了八颗芝麻糯米汤圆同沈苓分着吃,糯米不好消化,向晓惦记着买了两杯山楂果汁回来。
入夜不能多食,沈苓吃了三颗便放下筷子往客厅去,依言打开电视,势要做一只紧跟时代潮流的鬼。
不大一会子功夫,恍然觉着心里烧得很,似有人扔了火星子在她的五脏六腑。起初沈苓并未在意,想着许是吃得不消化,缓一阵子便好了,可就那么三五秒功夫,浑身便滚烫起来,皮肤烧得鼓鼓涨涨,脸颊连同耳廓都红了,一副醉了酒的样子。
“呀!”向晓才从餐桌上下来,见她浑身熟了似的,吓得支支吾吾愣在原地:“你,你你,你怎么了?”
沈苓惯常是不紧不慢的性子,抬手放在脸边扇了扇,仍是想不出为何会这样,只得说:“我有些头晕,扶我回房睡一会儿。”
向晓忙慌里慌张扶她起来,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感觉她立马便要烧着了似的。向晓心里一紧,猛然想起西街那个女人说的“形神俱灭”,可她并未烧了符纸拌粥喝……
“很难受吗?”向晓令她靠在床头,笨手笨脚裹严实被褥,锁着眉心问:“你现在感受一下,四肢五官,五脏六腑,三魂七魄什么的,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沈苓轻笑了声:“说什么呢?”
向晓急得要哭,眉毛恨不得拧成个麻绳,嗓子也不住发抖:“今天下午在西街,那个女人好像知道你是鬼。”
“是吗?”沈苓收回笑意,煞有介事望着向晓:“她同你说什么了?”
“她给我一张符纸,让我烧成灰拌进粥里给你喝,说这样就可以让你形神俱灭。”向晓越说,心里的念头就越怀些:“对你们鬼来说,形神俱灭不就是去死吗?”